鱼汤面

那天早上，天气晴好。

　　他步行去上班，路过一个小区门口，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冲他莞尔一笑。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她。

　　他和她是高中同学，前后桌。他喜欢她，她应该也喜欢他。她早上起得匆忙，总是忘了吃早餐，他便早点来，把她喜欢吃的食品偷偷塞在她课桌下面。

　　她知道是他塞的，每次下早自习拿出食品，总是浅浅地向他笑笑。

　　只有他能看到的笑。

　　他们还在一个星期天，相约在县城的一家面馆吃了一次早饭。

　　那家的鱼汤面特别有名。

　　他们就吃鱼汤面。

　　可就是那一次唯一面对面的早饭，被一个同学看到了，并且迅速地传播开去。

　　她对他说，以后，你别请我吃早饭了。

　　又说，别往我的桌肚放食品了。

　　又说，别跟我说话了。

　　后来，他们就再没有说话。

　　后来，到不同的城市上大学，彼此也无任何联系。

　　咦，怎么是你？他问。看到她，他既惊诧，又欣喜。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在里面看到你，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你。她说。

　　你是哪一年到市里的？他听人说她一直在下面的一个县上班。

　　有八年了吧，你呢？

　　我毕业后分到这里，你就是住在这个小区啊？

　　是啊，搬到这有两年了，你呢？

　　我在南边的金色水岸，住了也有两三年了。

　　哎哟，那相差不过五百米啊。

　　是啊，那怎么没遇过你呢？

　　我每天都是吃过早饭后出来的，要比今天迟走20分钟左右吧，所以就岔开了。

　　那就对了，我正常不在家吃早饭，所以早出来，前面有一个早餐店，鱼汤面不错，我请你吃早餐吧。

　　好啊。

　　他想跟她在吃早餐的时候好好聊聊。毕竟十多年没见面了，他在心里还是经常挂念着她的。

　　两人来到了那家早餐店。这家早餐店很简单，面摊设在外面，客人都在店里面吃饭。

　　老板在灶上忙着煮面，老板娘店里店外忙着端面。

　　老板娘热情地问，二位，吃点啥呢？

　　想起多年前的那次早餐，他不假思索地说，我来碗鱼汤面，你也来碗鱼汤面吧？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那笑，只有他能看出来。她说，好吧。

　　说着话，她往面馆里面看，突然压低声音对他说，里面有一个男同事在吃饭，那人会嚼舌头，我们先装作不认识啊。

　　说着话，她拎着包直接走了进去，跟里面的同事打招呼，并坐在同事的对面。

　　他呢，有点扫兴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她过于小心了。老板娘冲他诡秘地笑笑，他也回了一个笑容，走了进去。

　　他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看到她跟那个男同事装模作样地聊天。聊的什么，他没有兴趣听，只是看着手机，等鱼汤面。

　　一会儿，鱼汤面上来了。先端给她，再端给他。老板娘在他桌上放下面时，又是诡秘地一笑。

　　他先喝了一口汤，今天的鱼汤味道太淡。又挑了一口面，今天的面有点软，不筋道。

　　那个男同事先吃完，并冲她招呼说，账结了啊。她说，谢谢。

　　男同事先走了，她把面端到他面前，歉意地一笑说，你不知道，这个男同事嘴太臭，会传播小道消息，没影的事，能说得有鼻子有眼，太烦人了。

　　他说，理解，每个单位都会有这种小人。

　　随后，他又开玩笑说，人家帮你付了早餐钱，你还说人家不好，不厚道啊。

　　她也笑了，我说的是事实嘛。

　　他本来想跟她好好交流交流的，这时却没有了兴致，于是闷头吃面。

　　吃完面，他走出来，要结账。老板娘说，刚才那个人结了啊。

　　他说，他结了她那份吧？

　　老板娘说，都结了啊。

　　她的脸一下子灰了，原来他早就看到我们是一起来的啊。

　　他笑了，说，结了好，省了我一顿早饭钱。

　　老板娘也笑了，说，天天来吃，天天有人结，得省多少钱啊。

　　两个人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那个男同事迎面跑了过来，说，哎呀，我的伞忘店里了，去拿一下。说着，穿过他们往店里跑去。

　　他抬头看天，说，这人什么毛病，好好的天，带哪门子伞。

　　她的脸色更难看了，说，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他看到我们俩，我们就大大方方一起吃面了。

　　她一定是后悔遇到他了吧。

　　阳光灿烂，他心里却有点沉闷，不再理她，自顾自往前走。

　　她还在后面喋喋不休，唉，今天经他那臭嘴一广播，不到明天，可能就满城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