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意志的阳台上

鹅鹅鹅，曲项用刀割，拔毛加瓢水，点火盖上锅。
　　我站在德意志的阳台上，给秋儿打电话，秋儿是我老婆。我来德国三年了，是国内劳务派遣送来的，在一家中餐馆做厨师。我和秋儿一别就是三载，我十分想她。
　　然而我现在给秋儿打电话，却不是倾诉相思之苦，而是和她商量离婚的事。
　　是的，你没听错，我要离婚了。你肯定想不通，秋儿更想不通，这不，我在电话里正慢慢跟她解释呢。
　　我说：“秋儿，我们离婚只是走个形式，等我入了德国籍再和你复婚就可以把你带到德国来了。”
　　秋儿不信，说：“你是不是在德国养女人了，想一脚踹了我？没门！”
　　我一再保证，绝无此事。“我离婚就是为了加入德国国籍。”我紧接着向秋儿解释，德国这个国度是如何的好。
　　德国真的很好，这是我来德国三年最真切的感受。具体地说，就是文明程度高。
　　这个国家和日本同为二战时期的战败国，但日本人死不认账，在国际上的声誉一败涂地。而德国不然，德国真正进入了文明时代，从不否认二战时期的犯罪事实。德国不但政府文明，老百姓也文明，整个社会都很文明。
　　秋风徐送，暖暖地吹到阳台上，吹得我心里暖暖的。我和秋儿先说起了德国医疗，这是德国给我最最特别的感受。
　　我是中国的劳务工，却能在德国享受免费医疗，简直是不可思议。即使在中国，除了老干部或者公务员之类的人，普通百姓是绝对享受不到免费医疗的。
　　记得我来德国第一次犯胃病，一直不敢去看病，想象德国这么发达的国家，医疗费一定很贵。忍了两个多星期，有个德国同事看不下去了，问我有病怎么不去医院。
　　我迟疑地说出了我的顾虑，德国同事摇头，告诉我这儿看病是不花钱的，不管你是什么肤色。我这才将信将疑地去了，果真如此，分文未花。秋儿听我说了，也惊讶，但却并不是很羡慕，淡淡地说：“那有什么，中国现在还不够发达，过几年也许就能免费医疗了。”
　　德意志的阳台不像国内的阳台，都用钢窗封死。德意志的阳台是敞开的，我可以极目远眺。不远处有一条高速公路，路上的车辆很多，川流不息。
　　我对秋儿又说起德国的交通：“堵塞和拥挤是在所难免的，问题是德国人很文明，不会蜂拥而上。有一次我坐客车上了高速，前面出事故了，所有车辆都自动靠边停下，留出一条通道来，让警察的车辆通行。这事要放在中国，这条通道早就塞满车辆了，谁还顾得了警察？”
　　秋儿说：“这倒是，中国司机连交通法规都不是很遵守。不过，咱中国的高速公路那可是世界一流。”
　　高速公路两侧，是茂盛的麦野，金灿灿一片。我想到了家乡。家乡也有大片金黄的麦野，秋天的空气里弥漫着成熟的麦香。
　　我对秋儿说：“我有点想家了。”秋儿说：“那你回来吧，在老家开个饭店，你当厨师，我当服务员，日子过得风风火火，何必非要去德国呢。”
　　我说：“我也想过，但不行。咱都是平头百姓，什么关系也没有，要想在县城开个饭店太难了。工商税务来检查，耀武扬威；达官显贵来吃饭，使来唤去；地痞流氓来讹诈，动刀动枪。在国内没点关系什么也干不成。可德国不一样，在德国没这些现象，做什么都不需要关系，一切按制度办事，人人平等。”秋儿没说话，大概是默认了我的想法。
　　我见秋儿不作声，便和盘托出了我的想法。我打算和秋儿离婚后，先和一个德国女人结婚；和德国女人结了婚后，我就可以加入德国国籍了；然后我再和德国女人离婚，和秋儿结婚，秋儿就可以加入德国国籍了。
　　秋儿说：“和那个德国女人说好了吗？”我说：“说好了。”
　　秋儿说：“一会儿离婚，一会儿结婚，人家咋能愿意呢？要是人家和你结了婚，不肯离了咋办？不是把我给晾在干枝上了？”
　　我说：“不会，德国人的素质你还用怀疑吗？那是相当地高，相当地讲信用，说了的话绝不会反悔。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德国人素质高、信誉好，德国产品畅销全球。”
　　秋儿说：“就算德国人素质高，可你不是德国人，我不能完全相信你。万一你看上了那个德国婆娘，把我甩了呢？”
　　我急了，说：“秋儿，你要我如何表白才肯相信呢？”秋儿说：“很简单，你把你这三年打工赚的钱都汇给我，或者汇给你爹也行，我就信你了。”
　　我可为难了，我说：“我没钱，真的没钱。我在德国干了三年，赚了还不到三十万，但我答应了那个德国女人，如果她帮我加入德国籍了，我给她四十万。”
　　秋儿大惊，说：“还要给她钱？”我说：“当然，这年头谁还能白帮忙啊，德国又没有雷锋！”
　　秋儿说：“你不说德国人素质高吗？怎么这么在乎钱？而且张口就是四十万！你这三年工都给她打的了？”
　　我说：“那没办法，要不人家干吗平白无故地和我结婚离婚的？”
　　秋儿说：“你不说德国人的素质高吗？为了钱，竟然结了离离了结，德国人就这素质啊？你拉倒吧，快点给我滚回来！”秋儿啪地挂了电话，我再打，秋儿不接了。
　　我站在德意志的阳台上，怔了半天，一时间没了主意。太阳偏西了，秋风冷了点，冻得我全身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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