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鸟

李新民人刚进办公室的门，身子就吱的一声被定住，魂魄变成了夏雨口中的那只大鸟。

　　大鸟傻头傻脑的，好像在大厅里乱飞乱撞，找不着北，有几次身子撞上玻璃墙，落在了地上。

　　这只傻乎乎的大鸟足有一斤重，逮鸟的人可真有口福，大鸟不论清蒸、炖、炒、红烧都是人间美味。夏雨扬着眉眼，像个大厨很在行地说着。

　　办公室同事激起了食欲，眼巴巴地望着夏雨，也都在暗中伸出手想去捉大鸟。

　　李新民的躯壳包着一颗狂跳的心，觉得自己正在被蒸、炖、炒、红烧过，一双双贪婪的筷子插进他的身心。

　　夏雨说得起劲，说她吃过好几十种野鸟，惹来一片惊羡的眼光。她扬着眉眼，一张脸美丽青春自信。

　　李新民心生痛生痛的，他蹭了夏雨一眼，夏雨温婉可爱，咋说到野鸟她就骤然变成了巫婆？

　　李新民听得心惊，今天他变成一只野鸟，其他人早晚也会变成野鸟，被清蒸、炖、炒、红烧过后，落进夏雨那张红润的嘴巴……李新民溜了夏雨一眼，心中对夏雨狠狠生出恨意。

　　小时孤单的李新民很喜欢鸟，屋后有片杉木林，林子里什么鸟都有，他望着树上呼朋引伴的鸟觉得自己也是一只快活的鸟，和这些鸟成了同伴。但林子里的鸟常被打鸟的人惦记，砰砰的枪声像穿过李新民身心。打鸟人提着猎枪钻进林子，李新民忽然像垛墙拦在面前护鸟。一次，邻村年轻人用枪口抵在李新民前额。李新民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定定地吐出一句：就是打死我，也不会让你打鸟。两人僵了很久，打鸟的年轻人差点扣了扳机。

　　父亲狠狠揍了李新民一顿，让李新民长记性：人家上林子打几只鸟碍着啥了，你又不是鸟，人家打鸟又不是打你，你跟人家犯什么浑？

　　村里人一见李新民就开玩笑叫他鸟，鸟成了他的外号。

　　李新民真的成了一只独来独往的鸟，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在暗中瞄准他，子弹随时穿过他身心，他随时都会成为别人嘴中的一顿美味。

　　李新民读书不太用功，成绩很一般，事后李新民像变了个人，读书用功得很，成绩也见好。拿到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李新民偷偷地大哭了一场，他终于能逃离小山村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进城后，李新民发现他这只乡村的鸟在都市里找不到一个同伴，他很孤单，也很害怕，办公室里好像有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时时在暗中瞄准他。

　　那只大鸟又飞进了李新民的身体。夏雨早瞧见李新民进门了，忽然转过身，嚷了一声，新民，你在乡下长大的，这些野味吃得可多了。

　　我不吃野味，这些鸟也是活生生的性命。李新民气冲冲地堵了一句。

　　办公室一团闹哄哄的气氛陡地冷下来。夏雨瞅了李新民小半天，突然呵呵地笑了，说我忘了，新民是环保主义者。

　　李新民不搭话，看了一眼窗外，窗外天灰沉沉的，阳光灰蒙蒙的，又埋头干那些该死的，总也干不完的活。

　　夏雨瞥了李新民一眼，一点儿不介意他的冲撞。李新民神秘、深邃、敦厚、朴实，又有个性，跟都市里奶大的小男生不大一样，他深深地吸引了夏雨。夏雨瞄着李新民的后脑勺，想着怎样拿下他，把他变成自己笼子里的金丝鸟。

　　李新民恨上夏雨，这种恨入了心，在心里发酵，一见夏雨，他就成了一只只被清蒸、炖、炒、红烧过的野鸟，被夏雨一张猩红的嘴一口口吃掉……

　　夏雨暗中紧盯着李新民一举一动，生着法子接近他。

　　李新民躲着夏雨，拒绝着夏雨，外表清纯美丽的夏雨内心跟歹毒的老巫婆没什么两样。

　　同事们都看出来，夏雨在追李新民，且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李新民从乡下来的，一身的臭毛病，哪值得漂亮的夏雨倒追呢？

　　顺风顺雨长大的夏雨激起斗志，不拿下李新民决不收手敛心，拿下他也许跟捉一只鸟一样简单！

　　傍晚，一场暴风雨刚过，李新民立在办公室的窗前，注视着风雨后跟人贴得很近的林立的高楼。

　　从半道上折回办公室，夏雨悄悄地站在李新民身后，静静地打量着他。

　　李新民回过头时，发现了身后的夏雨。

　　李新民眼角渗着两行泪水。夏雨看见这个坚强的男人内心的脆弱，忽然上前抱住他，拭着他眼角的泪水。

　　李新民突然变得冲动疯狂，一下子将夏雨扑倒在地。

　　夏雨安心地躺在地上，闭上双眼感受着，泪水从眼角慢慢地渗出，一滴两滴……

　　在整个过程中，李新民像头恶狼蹂躏着夏雨。夏雨发现自己从骨子里从内心深处爱上了这个男人。

　　第二天一早，李新民走进辖区派出所，投案自首，昨天傍晚他在办公室强奸了同事夏雨。

　　警察找夏雨了解案情时，夏雨愣了半天，没想到李新民会来这么一手，他这是唱得哪出曲？但夏雨好像有些明白了，红着脸跟警察拼命解释，她一直喜欢李新民，很爱他，两人抱在一块时一激动把结婚后做的事做下了。

　　夏雨替李新民这么开脱，警察无法对李新民强奸一事立案。

　　李新民一心认定自己犯了罪，他强奸了夏雨，不管夏雨愿不愿意，他都应该受到惩罚。李新民跳了楼，没死成，摔断了腿，躺在病床上忽然变成了一只断翅的大鸟，吓得医生们尖叫着像一只只被子弹射中的鸟逃离了病房。

　　李新民跳楼的内情被人传了出来，传得满城风雨，大家都说这李新民不是人，占了人家便宜，还唱出这么一出戏，毁人声誉。但大家更津津乐道的是，李新民真的变成一只折翼的大鸟，哪天能把它弄到自己的锅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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