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我记得很久以前,大家都传过一个故事,关于天文学家第谷的。邻居笑话他说,你天天看书观星,一点用也没有。于是他夜观天象发现了明年豆子会丰收,结果种豆得豆发了财。

  这是个相当浪漫的故事,年代久远不知道真假,和古典小说里那些意淫一样,读书人总是意淫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来意淫自己无所不能,上马能杀贼,下马能作文。

  而事实上,大部分情况下,百无一用是书生才是真理。大部分书生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迂腐可笑的SB,而读书本也没有实际效用,不能立刻变现。发财的永远是土豪——就是世俗标准下又土又俗的那种。

  《遥远的救世主》这部长篇小说试图塑造一个超凡脱俗又有文化的商业人物,该人无所不能,掌握着宇宙先机却又看破红尘,富有而不庸俗。书中谈了不少佛法和音乐——需知这本小说写于1993年,花和尚满街走的如今,谈禅说佛几乎成了庸俗第一。

  这种古典主义小说很久没看了,已经记不起什么缘由,我买了这本书,封面是电视剧的剧照,包装得像是盗版书(好像现在出了新版)。

  小说人物不多,事件也比较单一,是本不错的小说,但绝对称不上好,更没有封底推荐写的那么厉害。

  这个故事中的丁元英倒是让我想起陈年,想起中国人做生意的风格——也就是小说中的人物丁元英所说的文化属性。这个概念可能在1993年提出颇为新颖,现在大家都知道,其实就是讲文化基因,中国这个几千年的农业大国练就的小农DNA。

  丁元英出国留过学,天赋加学识,让他可以跳出来看到中国的小农DNA(现在这样的人一大把)。面对强大传统,他的选择是赚一笔,然后离群索居,归隐田园,享受宁静的个人生活。

  然而树欲静风不止,爱情终于找上门,因为爱情他不得不再次出手,完成了一次中国式商业风格和中国人小农DNA的完美展示。最终女主角意外自杀,爱情梦碎,他一手策划的这招你死我活的生意,几乎变成零和游戏。

  而他本人,则在众人的误解中,在至爱自杀的忧伤中黯然离国,去法兰克福继续他的隐居。

  我倒是挺佩服这一点,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先知和独特的人终究是不被理解,应该懂得品尝这些误解学会享受寂寞。

  现在我们来反思一下中国式的商业竞争,小时候看《北京人在纽约》时,演到王启明和David的竞争,不觉为美国人击掌叫好。王启明利用自己已经离异的妻子,窃取了David(后来他老婆嫁给了David)的商业机密,抢得先机,打败了David的公司。David知道真相后,非常伤心,和妻子分手。

  这是美国人不能接受的背叛,然后宣布破产,加入王启明的公司,做搬运工。后来王启明被钱烧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家嘈屋闭,浮躁而空虚时,David默默地东山再起了。

  这个故事是个很好的中美比较,中国人什么德行,美国人信奉的商业逻辑,一目了然。

  中国人从来不会去想双赢——在中国生意人眼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成功就成仁。这就是本书中林雨阳自杀的原因。

  丁元英看到了这个规则和结局,在中国扶贫就只有劫富济贫一条路,不可能有双赢的第二条路。或者你去革命,打土豪,分田地,重新洗牌,或者就在商业战场上整合工农兵力量,干掉已经成功的资产阶级。

  每个人都自有其命运,这事儿是造物主决定的,外力帮助他改变命运只能引他走向疯狂然后灭亡——这是刘江的故事。在这个人物身上,丁元英更像是诸葛亮,神机妙算,爱你变成害死你。

  丁元英的愿望是美好的,他说希望大家不要依靠什么救世主,要靠自己,命运在自己手上。(另一层意思就是:救世主其实会害了你们的)。但是中国人的文化属性里是没有个人个性可言的,营营役役。甘做奴隶,不愿思考,不愿尝试,从不主动且逻辑混乱不清。一面唱着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面又唱着他是人民的大救星。

  这样的一群人,怎会有的救?

  曹三公子其人

  飞羽

  读曹昇的《流血的仕途》,极其倾慕作者才华。古今中外种种典故信手拈来,半文半白的诙谐语言连我这种对政治不感兴趣的人看了也会去翻《古文观止》找李斯的文章。

  我写这个自然不是评价李斯功过或是对他的纵横捭阖之术有何见解,毕竟我是那种在历史课上写数学作业的人。

  我读《流血的仕途》,只是窥见曹三公子字里行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对伊人的深情。这种不着痕迹却又处处可以感受到的微妙感情,宛如纯元皇后之于整部《甄嬛传》,不见其人,却处处有其痕。

  第一次提到这个女子,是曹三公子写李斯的官宦生涯,说“唯一深爱的女子”的仕途规划,30岁局级,40岁处级,只痛恨“自己傻B”让伊人离他而去。于是好奇这个伊人,让这个15岁就上浙大的才子魂牵梦绕的佳人。

  再次出现这个女子是在说到李斯第一次见嬴政时,李斯的秦国梦,搞笑至极,混搭了马丁·路德·金,《阿房宫赋》,各种我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典故,洋洋洒洒。然后李斯言毕,出现作者括号里的自白。(呵呵,读至此节,会有某人会心一笑吧)

  我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应是说给那个伊人听的会。出于什么原因相爱的人才离开彼此?然后他在天涯论坛发文,写只有两个人才懂的典故,只有两人才心照不宣的密语。然后盼她看他的文,盼她会心一笑。

  第三次是写吕不韦与太后的不伦之恋,他为了自己的仕途,亲自献给他的旧爱一位新欢。

  然后曹三公子这样写,“你从赵姬到太后,我从贾人到相国,我们彼此经过,又互相折磨。往事种种,或痛苦或快乐,且一笑而过。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世事皆如此,爱情何得脱……从此我们不曾相遇,从此我们永远分离。人生何事不可怜!更那堪回首,当日初见。”

  吕不韦与太后已然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任何文字资料可探求吕不韦当时的心境。

  这分明是作者自己的身世感慨,何其深情。

  曾见谁有这样的告白呢?那些充满怜悯之心的写作者虚构各种形象,或丰盈或单薄,客观再客观,无情再无情地去评论,去讲述。

  鲜有如此真性情的作家,肯把这样的伤疤揭开,让不相识的路人看。任人或笑,或哂,或怜,宛如席慕容诗里所说,“让不相干的人也知道,我曾怎样深深地爱过你。”

  许多次,以李斯对妻子的语气,以吕不韦对太后的语气,写这样的话。果真是古人的口吻吗,还是哪个失路之人的呓语呢?

  虽然这些第二人称转换有一丝仓促,但是不掩其风光霁月赤子之心。

  这些第二人称的心理描写让这个充满权变政变的血腥故事有那么一丝亮色,还有足以温暖整部书的脉脉温情。

  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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