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丫

集体小的时候,他爹背着棉被去城里干工。他娘翠花就带着集体守在家。集体那时还没上学,天天和村里的一帮孩子疯。

　　晚上吃过饭,集体就和东院的狗子西院的二雷跑到打麦场捉迷藏。月光皎洁,天地间仿佛披了一层白纱,集体和伙伴们跑着笑着欢声笑语,撩拨得星星眼睛眨个不停。

　　后来,集体玩累了,天也很晚了。那帮伙伴也都被大人呵斥着回了家。集体也踢踢踏踏往家走。

　　集体进了屋,翠花嗔怪集体一句,天这么晚了,还不知回家睡觉。集体笑了笑,娘,我和狗子二雷他们捉迷藏呢。

　　娘早已铺好了被褥。那时集体小,还和娘一块睡。翠花说,集体,你大了,娘不搂你了,你睡另一头吧。集体噘着嘴巴老大不情愿。翠花给集体脱衣服,别噘着嘴,来,娘还楼你。

　　集体脱光衣服钻进暖暖的被窝,不一会就进入香甜的梦中。

　　半夜,集体被一泡尿憋醒,睁开眼,看到被外面露出一个大脚丫。集体懵懵懂懂,下了床,到外面撒了尿。回来,那只脚丫已不见了。集体困得倒头又睡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娘,昨夜我起来尿尿,好像看到了一只大脚丫。

　　翠花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怕是看错了吧。那是娘的脚,娘的脚从小就大。

　　集体还是不明白,娘,昨晚我不是在你怀里睡的么,怎么又自己在另一头了。翠花哦了声,傻孩子,娘感冒了,怕传染你,所以把你抱到另一头了。

　　集体嘿了声,埋头扒饭。

　　后来,爹从城里干活回来了。有一天夜里,集体忽然醒了,虽然迷迷蒙蒙,但是他听见爹和娘在说话。娘说,你真无用。然后集体听见爹叹了口气。集体那一刻在想,爹天天在外挣钱,娘怎么说他无用呢。集体不想想那么多,又闭上眼睡着了。

　　爹在家呆了没几天又走了。集体快到上学的年龄了。有一天夜里,集体醒来时,在窗户外面射进来的月光下,又看到了露出被子外面的一只大脚丫,跟上次的不一样。集体搓了搓眼睛,难道娘的脚丫会变。

　　集体把这个问题在第二天吃早饭时,跟娘提出来了。翠花的脸发绿。她有些生气地跟集体说,你赶明就上学了,怎么竟会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娘的脚摔了,肿了。知道了吧。

　　集体哦了声,可是脑壳里还是转不过来弯,娘白天不是好好的么。

　　几天后,传来不幸的消息,集体爹在工地摔死了。翠花呼天抢地痛哭了一场。集体却感觉不到伤心,别人告诉他他爹死了,他不信,直到那辆拖拉机拉着他爹的尸体回来,集体才嚎着扑上去。

　　爹死后没多久,集体就被翠花送上学了。集体一想起爹就想哭。所以从那开始,活泼的集体开始变得郁郁寡欢。

　　集体是在上三年级那年的一天,发现了娘脚丫的异常。那天晚上,集体半夜醒来,又看到了一只大脚丫。他憋住不吭声,想看看到底这只和以前不一样的脚丫是不是娘的。集体悄悄地掀起被子……

　　第二天,集体跟娘提出,要和娘分床睡。翠花很奇怪,问集体怎么了。集体一脸不自然,哼哼唧唧,我大了。

　　从那以后,集体的性格又有了变化。不搭理人,常常跑到野地里发呆。

　　集体初中没毕业,就下来跑到城里打工,而且一去不复返。翠花哭得眼泪汪汪地给在城里打工的集体打电话。集体一点不动心,只是把挣的钱让同村的工友捎回来。

　　后来,集体回来了。那时集体已经在外面混得不错。集体带着老婆孩子跑到他爹坟前痛哭了一场,回家,又托人给岁数并不是多大的娘找了一个伴。

　　集体走时,留下一笔钱,跟翠花说了句,娘,天冷了,你好好保重,别冻肿了脚。

　　翠花捂着脸哭,哭得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