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是在同一个农家大院里长大的。他们的父母都是啃土地生活的农民。那时候,他们家都很贫穷,连温饱都没有着落,小孩子的零食在那时相当匮乏,拥有一颗糖果都是小孩心头最大的奢望。
有一天,他远房的堂叔从城里到他家,带给他一大包糖果,他当时高兴得欢呼雀跃,他剥一颗糖果扔到嘴里,鲜甜的味道立刻弥漫了整个口腔,他吃一颗就不舍得吃,他想到了她,她到外婆家里去了。他把糖果偷偷藏起来,等她回来,一同享受糖果的鲜甜。待她从外婆家回来时,他手里拿着糖飞快地跑到她家里。他兴奋地告诉她,要跟她玩石头、剪刀、布的游戏,他若输一次,他给她一颗糖果,要是她输了,他什么都不要。比赛开始,他总是出“布”,而她屡次出“剪刀”,他输得一败涂地。她面前堆满了“战利品”——糖果,她喜得合不拢嘴,他虽然输了,也在一旁乐呵呵的。他看到她开心的笑,他的心里比吃过糖果还要香甜。
光阴似箭,他们都长大了。她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她还找到卿卿我我的另一半,是她的同窗学友。他因先天木讷,初中没读完便辍学了,卷进打工的浪潮。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不可同日而语,是有天壤之别的。他们之间的联系像断线的风筝,在岁月的颠沛流离中失去了联络。他在城市中只好找份重体力且生命危险性极高的活干。他干的活像工地上镶嵌的冒号,干完了像迁徙的候鸟又展转到另一个工地去。
一天,他下班后,闲暇无事,到工地旁边的桥上散步。在他不远处,有个女子在桥上来回踯躅。蓦然,他的眼前发生了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位年轻的女人从桥上抛出一道弧线在他视野中滑翔,坠落河里。他潜意识里有一个可怕的信号在他脑海里升腾——有人跳水自杀!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河,抓住她在河里挣扎的手臂,当他精疲力尽把她救上岸,她那时早已气息奄奄。他那时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她,他喊着她的乳名。她睁开绝望的眼睛,她没有想到,救她命的原来是他,世界原来太小了,小到在她结束生命的时候他竟能出现并挺身相救。他把她安顿好,害怕她情绪恶化波动,想不开而再寻短见。是的,她此时万念俱灰,想到了用死亡来了结此生。男朋友在她坠胎后又另寻新欢,把她付出的情感与肉体折磨一笔勾销。他说,我们还玩小时侯的游戏: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要听赢的一方的话,绝不反悔!比赛开始了,她一心寻死觅活,她想拥有发言的主动权,她想到了他小时候只会千篇一律地出“布”,惨败在她手下不计其数。所以,她稳操胜券地出“剪刀”!这次她想错了,他那时手握成有力的拳头,象征敲响生命惊醒的“石头”!她失败了,眼前的他不是再拘泥出“布”的男孩。他一字一板地说:“好好地活下去,为你灿烂的将来活下去,也为我今天出的‘石头’活下去,因为我的‘石头’砸烂了你‘剪刀’死亡的锋利,请你不要把今天许下的诺言带到天堂,我相信你会勇敢走出这片迷茫绝望的沼泽地,迎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天地!”她噙着热泪频频点头。后来,他像游浮在打工岁月里无根的萍草,颠沛在酸涩的风雨里。
若干年后,她成了城市宽敞办公室里的一位白领。她有了一位知冷知热的丈夫。一日,她收到他的一封来信和一张高额汇款单。信是这样写的:当你收到这封信和汇款单的时候,我已经站在阴间了。我现在才有勇气对你说——我爱你!小时侯玩的游戏里,我固执地出“布”,希望你用爱的“剪刀”把我裁减成合适你今生今世穿着的梦想,后来,你的身体需要城市生活的布料装祯你的幸福。我选择默默地祝福为你祈祷。当你轻生的时候,我们的游戏就转变了,我要重拳出击,给你懵懂的现状一块清醒的“石头”,阻挡你通向死亡的道路!这张汇款单是我的死亡抚恤金,我知道,干我们这种活的人的命在阎王那保存,但我别无选择,我没有文化,又木呆,干别的活又不会,只好听天由命。但我在天堂的路上走得很坦然,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知道你在城市里生活也不容易,我只能用生命换来一点儿钱给你以资助,聊表心意。下辈子,我还要与你玩石头、剪刀、布的游戏。我在天堂等你,等你过完幸福一生!
她的手在颤抖,泪水在信笺上展开,像他的手在挥动:石头、剪刀、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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