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喝牛奶

那天下班，在电梯里遇到张姐，见她手里拎着一塑料袋牛奶。我本来不想搭话，又一想自己刚来机关，与人热情点儿，对自己工作也方便些，便微笑着说：“张姐，牛奶拿回家喝？”说完我后悔了，这不废话吗，牛奶不喝干什么！

　　张姐一脸不悦，眼皮不撩地说：“我们家不喝这破玩意儿，给我们家猫喝！”我嗓眼哏喽一下，赶快把下句话咽了回去。

　　在机关，每天上午九点半是间操时间，大家伸伸胳膊腿，抻抻懒腰，然后每人发一袋牛奶。领导说，机关工作人员熬心血费脑神，需要增强体力增加营养，于是每人就偏得一袋牛奶。

　　张姐和我一个办公室，那天主任领着我，对张姐说：“这是新来的小李，和你一个办公室。”我微笑地向张姐点点头。张姐瞅我一眼，淡淡地说：“坐那吧！”指着靠门口的一张桌子说。

　　张姐三十多岁，长得很一般，打扮得却很时髦：粘着长长的睫毛，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两片薄唇涂得红彤彤的，长发挽在脑后盘着，别着一枚漂亮的蝴蝶发卡。衣着也很时尚，一码新潮派的，颜色鲜艳光亮。高跟鞋踏在走廊地板砖上“咔咔”的，节奏均匀，不紧不慢。大家听见“咔咔”的高跟鞋声，便知道张姐来了。看着张姐一身打扮，就知道她是个爱美的人。

　　闲暇时，张姐滔滔不绝地讲：“女人嘛，就得打扮得漂亮些，漂亮是给男人看的。男人是挣钱的，女人是花钱的！”我点点头，没吭声。

　　一天，张姐对着小镜子，用小毛刷在左眼皮下一劲儿涂抹，我感到奇怪，怎么老涂一个地方呢？嘎巴了几次嘴，也没敢问，我怕触动她那尖刻的言语，被呛几句自讨没趣。我知道张姐是个爱面子的人，嘴比刀子还厉害。

　　有一次，我和小王一块在绿岛喝咖啡，话间提到张姐。小王忽地说：“你千万可别问她眼皮的事，她原来眼皮下长个黑痣，说是影响市容，去美容院做了手术，结果留下了疤痕。”原来是这样。小王又说：“她把脸当试验田了，割了不知多少刀，遭了多少罪，到头来还是那副尊容。”

　　那天，张姐又对着小镜子涂抹，我偷偷窥视，她眼皮下的确有一黄豆粒大的小疤，不特别注意轻易发现不了。

　　张姐很有规律，每周往家捎一次牛奶，有时行政科发的时候，张姐会多要几袋收起来。我对牛奶不感兴趣，便把它扔到卷柜里，时间长了，堆了一大堆。那天张姐温柔地问我：“小李，你咋不喝牛奶呢？”

　　我说：“肠道不好，不敢喝，一喝就拉肚子！”

　　“那给我吧！”张姐笑嘻嘻地，脸有些微红。

　　我说：“以后你都拿去吧，反正我也不喝！”

　　我突然好奇地问道：“张姐，你们家的猫长得漂亮吗？”

　　张姐猛地一愣，少顷，笑着说：“蛮漂亮的，每天要喝一袋牛奶的，我可爱猫咪了，家里有个小动物很好玩的。”她说了几句，就急忙话锋一转，“今天天气真好！”我附和着：“是啊，今天天气是不错！”

　　五一节我回老家，娘养的狸花猫生了毛茸茸的一窝小猫咪，可爱极了。回来时我特意把那只白脑门的抱走。晚上我专门给张姐送去。张姐看我怀里抱着猫咪，突然惊愕了。我甜甜地一笑说：“张姐，你不是最喜爱猫吗，我特意从老家给你捎回来的。”张姐皱了下眉头，转瞬笑着说：“好，好啊！”她找出一个纸壳箱，让我放进去。我愉悦地说：“张姐，你们家的猫呢，这回有伴了。”

　　张姐的脸抽搐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可能跑出去了！”

　　有一天早晨，食堂突然停水了，我只好去外面街摊吃早点，刚走到大街上，就遇见张姐送她女儿上学，她女儿一手拿着面包，一手喝着袋装牛奶。我很惊诧。张姐看出我的惊诧，尴尬地笑笑然后领着女儿急匆匆走了。

　　小王过生日，请我去她家吃生日蛋糕。我一进门便愕然了，那只白脑门的小猫咪正趴在她床上睡觉！我急忙问：“你的猫咪哪来的？”

　　小王说：“张姐给的，她说乡下一个亲戚送来的，烦死人了，脏兮兮的，就送给我了！”

　　我迷惑了，张姐不是很喜爱猫吗？每天还给猫喝一袋牛奶吗？

　　小王说：“张姐从来没养过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