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头

李海峰刚烧完文件,砸烂了电台,门就被撞开了,冲进来几个斜挎盒子炮的家伙,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倒,铐了起来。

  牢房里炉火熊熊,里面烧着烙铁,水盆里泡着皮鞭,墙上血迹斑斑。李海峰紧张地想着自己能熬多久,自己的痛感神经格外敏感,平时刮痧都受不了。

  一个身材单薄脸色泛青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懒洋洋道:“说吧,你和谁接头,下线是谁?不要心存侥幸,知道我是谁吗?我的外号叫孙阎王。早说出来免得皮肉受苦,我们中统就没有撬不开的嘴巴!”

  李海峰脸上冒出黄豆般的汗珠,嘴唇紧紧抿着不说话。孙阎王见怪不怪地一笑:“总是有人不识相,那就开始吧!”两个人拉起绳子,把他吊在梁上,皮鞭带着哨声噼里啪啦甩在身上,李海峰尖利地惨叫起来,没用上十几鞭子,头一歪,晕了过去。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他又醒过来。孙阎王冷笑道:“这就昏了,好戏在后面呢!”顺手从火里取出烙铁,一点点伸向他的脸,烙铁把他的头发烤得一下卷曲起来。李海峰拼命向后躲,孙阎王轻轻向前一递,李海峰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说,我全说!”

  孙阎王收回了烙铁,笑眯眯地说:“就是嘛,说出来对大家都好,何必搞得不愉快呢!说说,你们怎么接头?”

  李海峰交代:“这个星期日上午八点,在何记包子铺,会有一个人在那等我,桌子上放一只黑色提包,一只脚光着踩在凳子上,穿白色袜子,边吃包子边抽烟。我走过去用暗号接头,他会假装和我发生冲突,最后会用手提包砸我,新的情报就在包里。我拿到包后转身就跑,他会虚张声势地追出来,然后我们分开转移。”

  孙阎王思考半晌:“你知道接头人的身份吗?”李海峰摇摇头:“我们有纪律,不允许打听对方的潜伏身份,并且每次接头的不一定是一个人,这次的情报据说来自国防部保密局,应该是在军统潜伏的同志。”

  孙阎王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你好好配合,钓出大鱼,我就算你起义投诚,以后就跟着我干,我们中统的待遇在整个党国里都是最高的,何苦跟着那些泥腿子卖命。但如果你敢耍花招,我保证你想死都难!”李海峰点头如啄米。

  转眼星期天就到了,几个特务提前进了包子铺,买了包子慢慢吃。李海峰慢慢进了包子铺,果然见到角落里有个人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个公文包,一边吃包子一边抽烟。李海峰走过去说道:“这里有人吗?”那人傲慢地扫了他一眼:“老子不是人呀!”李海峰说道:“我看不像!”那人大怒:“再不滚老子一枪毙了你!”背对着屋里的几个特务,李海峰小声地骂了句国骂。那人暴跳如雷,抓起小笼屉扔了过来。李海峰一躲,没有砸到。那人又随手抓起提包扔过来,按照安排,李海峰抓起包往外跑,那人拔腿就追,刚追两步,忽然停下,手里多了一把手枪,一下指向边上的几个特务:“你们是一伙的!?”

  特务们起身早了,没想到这人突然发觉,急忙散开,蹲在桌子下面纷纷掏枪,那人一闪身,躲在柱子后面,一枪放倒一个冒头的特务,屋子里顿时枪声大作。客人尖叫着向门外跑去。

  孙阎王打开公文包,里面果然有一个档案袋,上面封着红漆,盖着“绝密”的印章。他嘱咐两个特务坐在车上看管李海峰和文件,自己带领其余的特务包抄过去。

  孙阎王对着屋里喊话:“我们是中统的,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枪,否则让你死无全尸!”

  那个男子气冲冲地说:“你是孙阎王?我是保密局的王守礼,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今天什么意思?!”

  孙阎王心里咯噔一下,他听说过王守礼这个人,是保密局的骨干分子,共匪真是无孔不入,竟渗透到这么高的位置,今天幸好人赃俱获,否则即使知道他是卧底也不好动他。孙阎王喊道:“原来是王科长,久仰了,你先出来,如果是误会兄弟一定给你赔罪。”

  王守礼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我这就出来,解释不清我看你如何收场,我们未必就怕了你们中统!”

  王守礼把枪插入腰间,举着手慢慢走出来,特务们一拥而上,把王守礼按倒在地上,缴了械。孙阎王冷笑着说道:“我们替军统处揪出一个内鬼,看他们脸往哪搁!”

  王守礼大叫:“血口喷人!我和你们没完!”孙阎王手一挥,特务们把他押了出去,孙阎王走出门口,忽然一呆:“车哪去了?”

  两个特务把李海峰夹在中间,眼睛盯着包子铺的枪战,忽然两侧车门同时被拉开,两个特务头上都被枪顶住了,李海峰顺手把两人的手枪掏出来,打开保险顶在两人肋间。车下两人坐到前面,发动车子向城外开去。

  武工队队长潘明远远地迎过来,紧紧握住李海峰的手:“海峰同志,你受苦了!”李海峰笑呵呵说道:“比起以前被捕的同志我幸运多了,成了‘金蝉’计划的第—个受益者!”

  一年前,城里地下交通站屡遭破坏,上级制订了“金蝉计划”。针对中统和军统之间的矛盾,密切观察研究了两派骨干人物的生活习性,王守礼就是其中之一。他每个周日上午八点半,必然准时到何记包子铺吃一笼包子,此人烟瘾极大,吃饭时也是烟不离手,不喜与人同桌,每次有人问座都粗言秽语,并且大大咧咧,性情暴躁,总把一些重要文件带在身上。这些特点引起了组织的注意,当仁不让地把他列入“金蝉”一号,成了第一个替死鬼。

  潘明望着城里的方向,开怀大笑:“这真是一石三鸟呀,既营救出了海峰同志,又让中统军统狗咬狗,还获得了一份绝密文件,干革命不但要骨头硬,还要讲策略呀!”

  李海峰微笑着抚摸着胸前的第一颗纽扣,那里藏着瞬间致人死地的毒药,还好这次没用上。

  孙阎王拿着王守礼的供词,对心腹说道:“给他灌一粒药,就说他招供之后服毒自尽了,让他活着回军统我们后患无穷!”孙阎王看了一眼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王守礼,怒气冲冲地出了牢房,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选自《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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