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街是一条三类的小街,平时少有人过往。
这天上午,位于该街的商业银行门口照例十分冷清。一个穿红绒外衣的女人右胁夹着一个皮包出了银行,左右张望,像在找出租车。可门外别说是车,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就在红衣女人踌躇之际,右转角处闪电般窜出个黑衣男子。那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胸口微痛,身子发冷慢慢向下滑倒,她想张嘴喊,喉咙竟已发不出声音。
黑衣男子松开手中的匕首,弯腰拾起装钱的皮包,向前一转弯就不见了。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十秒钟,除了瘫倒在银行门前一抹刺目的红色,体育街平静得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刑警队长张立赶到现场时,被刺的女人已经死亡。她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身上没有其它伤痕,看来这一刀刺中了心脏。由于凶器未拔出,尸体周围并没有喷溅出来的血迹。歹徒的手法干净老练,刺中的部,位又拿捏得如此精准,张立不禁暗自心惊。
助手小杨向银行工作人员作了取证后向张立报告,这个女人叫柳秀,刚才独自一人取了二十万元钱,才走出门就被人刺倒并抢走了钱,银行门前的监控录像已经录下了行凶的全过程。
张立吩咐小杨立刻去调查死者的情况,自己则来到监控室。
门口摄像头安放的位置在门上方。由于凶手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头上还扣着一顶带沿软帽,所以,除了能看出他的个子较高,录像无法提供更多凶手的体貌特征。
张立反复观看录像,凶手的动作极其迅速,中途没有任何停滞。可以肯定,凶手是有备而来的,至少应该清楚柳秀的行踪,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死者包内的巨款。
小杨很快就返回来向张立汇报。经过查证,柳秀现独身一人,今早她刚来到单位,就接到房产公司的电话,让她务必于下午三点前将购房款交齐,否则就要将她看好的那套房子转售给别人了。柳秀当即匆匆请假去了银行。
小杨同时还了解到,柳秀接听电话时,屋里只有两个人,她走后到遇害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离开办公室,也没有同其他人进行过接触。
张立听了一皱眉。这就奇怪了,据此看来柳秀提款只是一个临时性的举动,凶手又是如何知道柳秀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取这么大一笔钱的呢?
“鬼地方这么偏,连个目击者都没有。”小杨在一旁自言自语。
目击者?张立心中一动,他将案发前后那段时间营业厅及门口的录像调了出来。
这回,他看出了端倪,不由笑着对小杨说:“你说的没错,的确有个目击者。”
张立把营业厅的录像倒回去重放,然后将图像定格,指着一个人说:“这就是柳秀。”小杨也看出来了,他点点头,这时柳秀正夹着包向外走。张立又按下继续播放键。
在柳秀离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离开柜台,向门口走去,接着就在画面中消失了。而与之同步播放的门口的录像中,那名黑衣男子正从拐角处窜出来。
这个后跟出去的女人应该正好目睹凶案发生,可是直到凶手跑掉,在行凶现场的录像中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个女人的身影,她去哪儿了呢?
“小杨,你看。”几分钟后,张立指着室内的录像,那个女人又回到了营业大厅里,她有些烦躁地在墙角的椅子上坐下来,直到门口的尸体被人发现,所有的人都向门外涌去,她才随着人群一起走出去,然后迅速地走掉了。
张立来到银行门口。虽然银行室内外都安有摄像装置,但它们留下了一个空白点,就是眼前这扇逆时针缓缓转动的门。
那么,案发当时,这个女人应该正推着转门向外走,没想到目睹了行凶的全过程,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没有声张,而是在门里站了片刻又退回到营业大厅。
银行人员很快就查到了,这个女人是市水泥厂的出纳,叫朱艳,当时她是来支取全厂员工工资的。
张立和小杨赶到水泥厂时,已近中午。离厂区大门百米开外的院墙下,有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地争执着,男人一次次去拉女人的手,都被女人生气地甩开。
他们找到财务科时,屋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他说朱艳刚被人找出去了。
张立就和他聊起来,他问那男子是不是每次领工资都是朱艳一个人去银行提款。那人摇着头说,怎么可能,那可是好一大笔钱,为了安全,每次都是他和朱艳一起去,只不过,今早临去之前,他突然肚子剧烈疼痛,朱艳才自己一个人去的。
正说着,朱艳一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刚才在厂门外看见的女人,她脸上余怒未消,意外看见两个陌生人坐在她办公桌前,警觉地站住了。
张立出示了证件,朱艳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同屋的男人很自觉地起身离开。张立看着朱艳,问:“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朱艳眼神闪烁,躲避着张立利剑一般的目光,摇了摇头。
“你难道不想讲讲上午在银行门口看到的一切吗?”张立严肃地说。
朱艳的防线一下崩溃了,她仓皇地解释说她的确目击了凶手杀人抢劫的过程,可是她不想惹麻烦,所以才没有声张。 张立没有理会她那牵强的理由,而是让她描述一下凶手的相貌。朱艳脸色变了几变,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那人个子不太高,穿着黑风衣,皮肤也很黑,他的右脸颊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其他我就记不清了。”
张立紧盯着她问:“你记得清楚吗?伤疤是在右脸颊,而不是左脸颊?”朱艳想了想,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走出大门,张立一直紧锁眉头,他断定朱艳在撒谎,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难道……他转过身,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小杨几句。
此时的朱艳心里像塞了团乱麻,那女人死时瞬间惨白的面孔不停地在她眼前盘旋,当时她离死亡就只有几步之差。
下班后,朱艳精神恍惚地走出厂区,迈着机械的步子往家走。
她没有留意到,一个黑影正悄悄尾随在身后。
走到楼门前,朱艳伸手掏楼门钥匙。就在这时,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从旁边墙角转了出来,他头上扣着顶带沿软帽,手里的刀子在门前灯光的反射下,唰地晃出一道寒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朱艳身后闪电般冲出一个人,他一把掣住歹徒持刀的手,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戴上了手铐。
制服住歹徒,他回过身,冲着被吓呆了的朱艳说:“这次你该对我讲实话了吧?”
此人正是张立。
此时的朱艳恐慌、悔恨、愤怒交织在胸口,良久才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颤抖着身体说:“我全都说。”
朱艳的确是说了谎,但她又有口难言,因为这起抢劫本来是她和男友一起策划的;
朱艳的男友李春辉近一年来迷上了赌博,可是偏生手气不好,不仅输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一屁股债。尽管朱艳苦口婆心地劝,可李春辉已经输红了眼,那里听得进去?朱艳劝得紧了,他突然就想到了个“好主意”。他说,只要再弄一笔钱,让他玩最后一把,不论输赢,他就彻底死心了,以后坚决不上赌桌。李春辉不失时机地讲出了他的计划。他叫朱艳在领全厂工资前,想法在与她一起去的同事茶杯中下泻药,这样,她就有理由一个人去银行。李春辉找个朋友,躲在银行门口,到时假装抢劫,把钱抢走。
朱艳经不住男友的花言巧语,最后竟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因为那人没见过朱艳,他们就约好了具体时间,并让朱艳穿件红色外衣。
谁知李春辉心里却打了另一番算盘。他知道朱艳心理素质差,肯定经不住警方的盘问。他与朋友一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朱艳杀死。谁知,阴错阳差,柳秀也穿了件红色外套,稀里糊涂就成了朱艳的替死鬼。当时,朱艳刚好走到门口,目睹了一切,她心里登时明白了李春辉的险恶用心。虽然极度气愤,但如果让警方查到真正的凶手,她不免也要牵连进去,所以在张立面前朱艳只有哑巴吃黄连,编了一番假话以图转移警方的视线。
李春辉发现计划出了岔子后,急匆匆来找朱艳。朱艳再也不肯相信他的百般狡辩,李春辉最后凶相毕露,恶狠狠地威胁朱艳如果敢向警方讲出去,一定把她拖下水。朱艳悔恨交加,却为时已晚。
但她万没有想到李春辉真的这么绝情,很快就向她下毒手了。
朱艳在审讯室里把来龙去脉讲完,捂着脸嘤嘤哭起来。张立舒了一口气,冲着门外喊:“小杨,立刻逮捕李春辉。”
“知道了,张队。”门开了,那个穿黑衣的男人意气风发地站在门口,他正是在张立的授意下乔装打扮的小杨。朱艳抬起头,张大嘴巴,一时万千滋味涌上心头。
李春辉和他的同伙很快就落网了。黑衣歹徒叫胡正东,与李春辉同是赌友,两人都输红了眼,就在一起琢磨如何弄笔钱翻本,最后想到了这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妙计。胡正东本是某医院的外科医生,他的刀曾经救过很多人的命,这次,他的刀法在金钱的诱惑下却用来杀人了。
小杨心悦诚服地问张立:“张队,你怎么知道朱艳在说谎呢?”
张立微微一笑说:“首先朱艳对这件事的反应很不正常,她在接受询问时一直试图掩饰的慌张更加深了我的怀疑。但我之所以确定朱艳在描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是现场录像告诉我的。”
原来张立从录像里发现,凶手是从银行的右侧窜出来,径直冲到受害人面前,刺了她一刀,然后捡起地上的皮包,一直往前从左边的拐角跑掉的。而银行的门是逆时针方向转的,也就是说,朱艳推门向外走的时候,脸是冲着左边的,整个过程中从她的视角根本不可能看到凶手的右脸。当时他追问朱艳是否记错,朱艳很肯定地告诉他没有错,他就知道,朱艳一定是在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