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岭里小学座落在岭里山脚，学校大门前有棵硕大的枫树。小学规模很小，只有一个老师，那就是胡老师，学生有37个，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同时坐在一个昏暗潮湿的教室里。
　　每天晚饭后的黄昏，我都会驻足在枫树下看着远方的风景。那天黄昏里，我突然看到一个孩子，他哧溜从树上滑下来。很陌生的脸孔，他不是学校的学生。
　　“你怎么没来上学呢？”我问。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跑了。
　　我跟胡老师说起这事，她摇了摇头，说：“他是哑巴。他没有名字，大家就喊他嘿。”“为什么不让他来上学呢？”“他倒是愿意来的，时常跑到学校来，可是家长不愿意，说是反正念不出名堂，白糟蹋了钱……”
　　我听完决定帮这个孩子。我找到孩子的父亲，“孩子本来就不幸，如果不认识字，他的将来会更加不幸。当然，所有的费用我会替你想办法。”嘿的父亲思虑半晌最终点头。
　　嘿终于来上学了，我给他取了名字叫明亮，但是大家都习惯了叫他嘿。下课后，孩子们嘿嘿嘿地叫他，他不说话，就是笑。因为他个头高，力气大，所以大家都愿意找他帮忙。嘿也很高兴，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来者不拒，他似乎没学会说“不”，只要跟大家在一起，他似乎很快乐。
　　上课的时候，他很认真，因为上学时间被耽误了，很多课程不会，甚至连基础的拼音字母也不会。下午放学后，我单独将他留下来，教他拼音字母的发音，从“a、o、e”开始教。他的记忆力超好，我读过几次后，他几乎全掌握了。所以很快他就学会了拼读，同时，我教会他查字典。
　　那天，一个女生把毽子踢到屋顶上去了。大家就嚷嚷着喊嘿上去捡，嘿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身体一跃就来到屋顶。由于前几天下过雨，年岁久远的瓦片上长满了青苔，非常滑溜。嘿手里刚抓住那个毽子，脚下一滑就掉了下来。
　　本来屋顶不高，可是从上面摔下来也不是小事。听闻声响的我出来抱着他就去镇上的医院，万幸的是没有骨折，只是伤了筋骨。
　　时间飞逝，我实习时间快到了。走的那天，嘿没有来送我。车启动了，忽然我看一个人朝着大路跑过来，那是嘿！他直追着车跑，受伤的脚还没有痊愈，跑起来一瘸一拐的。他跑着跑着就哭起来，我第一次看到他哭，这个倔强的孩子，从屋顶上摔下来也没有掉一滴眼泪，而此时此刻他掉泪了。
　　“嘿，嘿嘿，别哭了。”我冲着他喊，可是我的声音是那么微弱，车凑巧转弯，我的声音消失在大路两旁茂密的树林里……
（作者：郑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