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阿姨和妈妈是好友，所以我一出生，就有了一个四岁的哥哥——小杰。打我记事起，我这个妹妹就是小杰后面的小尾巴。
快乐的生活在小杰上三年级后戛然而止，邹阿姨给他安排好多的事。那时，我隐隐地从妈妈嘴里知道，邹阿姨对哥哥非常严厉，期望很高。
哥哥五年级。邹阿姨给他买了一架风琴，专门请了当地很有名气的老师教琴。哥哥很聪明，我在操场玩便能听见从哥哥家飘出来的琴声。一天晚饭过后，我在沙坑边玩。小杰哥哥对着楼下的我招手。我赶紧跑过去。我削苹果吃，咱们一人一半儿，我这就拿刀切开。他对我说。
那天，我和小杰哥哥都没吃成那一半儿苹果。他找不到水果刀，就用一把大菜刀切苹果，结果因为用力过猛，伤到了食指。
我去看哥哥时，邹阿姨一脸不高兴，唠叨着，一个星期不能练琴了……哥哥却狡黠地眨眨眼，偷偷地对我说，一个星期都不用练琴啦。那张笑脸，兴高采烈。
哥哥六年级时，苏叔叔升职了，邹阿姨跟着调动工作，全家搬走了。
三年后，哥哥以全城区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重点高中。但他写信告诉我，他讨厌邹阿姨，讨厌她的一切安排……读完信，心里生出乱乱的不安，可在那样幼小的年纪我却帮不上忙。
小杰哥哥依然“被安排”着，但是，一颗向往自由的心，总忍不住追逐自己的梦。
那天，哥哥编了一个去学校出板报的谎话，偷偷去学骑摩托车。邹阿姨看出了哥哥说话不对劲，就偷偷跟着……她看到哥哥和一帮小混混飙车，气急败坏地冲向哥哥，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哥哥的脸上。
哥哥后来告诉我，这一巴掌，打掉了他在摩托车上找回的东西，打掉了他对邹阿姨寄予的最后一点期待。考大学成了他逃离的小径。
天意终与人愿违。
春天来到的时候，小杰哥哥躲在房间涂抹新的一副画。绘画一直是深藏在他心头的梦想。邹阿姨闯进来，夺走工具，她认为这是浪费时间。小杰哥哥委屈地掉泪了，夺门而出。
哥哥走得太快，他踩到了一颗光滑的樱桃籽，滑倒了……他的头栽在楼梯的棱沿上，睡了。
小杰哥哥没有上大学，从摔下去那天起，小杰哥哥就忘记了我们。
此后的十年，我很少去见他，因为每见一次，灼伤的印痕又会泛滥出心痛的味道。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曾经和小杰哥哥拉钩，我们说好，长大后，他画画，我写字。
现在，我长大了，小杰哥哥。我怀念你的琴声，还有那个约定。
我很想看着你站在画板前，神采恣意地挥舞手中的画笔。我很想邹阿姨不逼你，她好好地爱着你。
（作者：万智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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