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把录音笔扔到我桌子上时，我刚把文章改完。
我接过来，摁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嘟嘚嘚――嘚――嘚嘚――嘟嘚嘚……”是两个男声在带子里哼着一首我没听过的曲子，从两个声音的间隔可以听出来是一个在教，一个在学。
“这是谁？”我摁下暂停问。
“吉姆？布莱克。收声乐队的主唱，按他们的说法是‘盲人创作型歌手’……”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事实是他那些歌，不过是他弟弟教他的。”
我又按下播放键，带子里的罗斯教一句歌词，就让吉姆重复―句。“是‘曲调’，不是‘去掉’，吉姆。”不但有纠正，还念出了吉姆的名字。难怪彼得自信十足。
“稿子我明天就能写完。”彼得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机灵地补充道。
然而这一次，我要让他意外了，“彼得，这篇稿子我想让你自己决定发不发。我想告诉你个故事。”
“那是大概是十年前，我还是个记者，那时我常去一个酒吧，那是一个地下音乐的圣地。有一次表演的是支年轻的乐队，主唱嗓子不错，鼓手是个盲人。”
“是吉姆？”彼得反应很快，“他们肯定没有一开始就想出瞎子偶像这条生财之道。”
我不理他，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注意到他的还有著名的经纪人杰拉姆。我亲耳听到杰拉姆邀请罗斯和他签约。但他只要罗斯一个人。罗斯当时沉默了半天，才告诉杰拉姆，他不能离开他哥哥吉姆，因为那些歌其实是吉姆写的。”
“杰拉姆相信他说的？”已经从自己的录音笔得知真相的彼得当然首先会这么问。
“对，他相信了，所以答应让吉姆留在乐队里。而偷听的我也相信了。我觉得公众有资格知道真相：自己崇拜的偶像新人，是个偷瞎子哥哥功劳的剽窃者……杰拉姆不得不取消了发片计划和合约，解散了乐队。后来才有了吉姆的所谓‘收声’。”
“我搞糊涂了，他们到底是怎么搞的？”
我耸了耸肩，“你的录音说明了真相：那些歌都是罗斯写的。他为了和哥哥一起演奏，虚构了那个盲人创作者的故事。”
彼得沉默一会儿，低着头说：“也许，最仁慈的做法是让他们保持现状。但是，我还是要发表。公众有权利知道真相。”彼得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强调，“不过，我要把你的故事也加上去。”
我点点头，“我说过由你自己决定。”
彼得离开了以后，我拎起电话，拨了弗兰克的号码。我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他的宝贝艺人又将有一个精彩的故事面世，靠这多卖出五万张唱片不成问题。
在这十年里，我们一向合作得很好。
司志政摘自《萌芽》
（作者：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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