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爸爸的儿子

据说我出生前，老爸就准备了玩具手枪和小军装。他太希望我是个男孩儿了，偏偏我是个女孩。据外婆说，他只待了两天，就提前回部队了，一直到我升入初中才转业。　　我半岁时，爸爸回家探亲。他狠狠擦掉我额头的胭脂，还扯下了我腕上的银手镯，而且递给我一个小军号，对着我吹了几声起床号，而我，撇撇嘴哭了。从此，爸爸坚持叫我“儿子”，还总是给我买男孩的玩具和衣服。我慢慢长大了，爸爸对我已影响甚深，我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和小区那帮男孩一块儿“冲锋陷阵”。　　可假小子也有长大的一天，当步入青春期的我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听见他在嚷：“儿子，快过来陪我下棋。”我终于不满地质问：“以后你能不能别叫我儿子？”“不叫你儿子叫什么？”他觉得蛮好玩地问我。我没理他，嘭地关上卧室的门，“你再叫我儿子我就叫你大妈。”他却说：“小气劲儿，叫儿子不是亲吗？”我哗一声拉开门，“承认自己生了个女儿，就那么难吗？”爸爸乐了，“哟，我儿子今天这么大的火气？”我彻底挫败了，爸爸依然继续执迷不悟地叫我“儿子”。　　后来我终于扳回了一局。填高考志愿表时，我写下“北京师范大学”。爸爸急了，“你不是要考军校吗？”“那是你让我考，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你。”我头也不抬。“你不也没反对吗？”他努力对我笑着。“这是我的人生。爸，我希望你不要混淆这一点儿。”他愣住了，然后吼了一句：“这事由不得你！”他甚至打电话给我们班主任，重新要了一张志愿表，刷刷地帮我写下了几所军校，可惜，我交的还是写着“北京师范大学”的那张。　　大学四年，我和他的关系有些疏离。毕业后我没在家乡小城找工作，而是去了男朋友所在的城市，后来便忙着工作结婚，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我怀孕的时候，爸爸查出得了骨髓瘤。因为怕我担心，他没和我提一句。他坚信自己可以撑到我生产之后，可是他没有，他去世时，我还有两个月才生产，大夏天的，我穿着薄毛衣依然瑟瑟发抖。　　我问妈妈，“我不是男孩，是他最大的遗憾吧？”妈妈一怔：“他的确很想要个儿子，可是他也很宝贝你啊。你没看过他训他手底下那些兵的样子，那叫一个凶，他对你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他说对女儿不能太凶，女儿要娇养嘛。”　　“那他为什么总叫我儿子呢？”“因为叫你儿子，你会生气，他觉得好玩。”妈妈淡淡地说，“他喜欢逗你。”　　从来没有哪句话，这样瞬间击中我的泪腺，原来，他那样叫我，只是源于一种宠爱。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阳子摘自《人生与伴侣》
（作者：清香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