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藏羚群

夏卡尔藏羚群凌晨开始穿越这条横亘于荒野中的冰河，这也是小藏羚可里自从降生以来的第一次远行。
　　可里刚进入水里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冻僵了，它只是机械地划动着四蹄，跟随着妈妈。尽管它用力挺起自己的头，河水还是似乎随时要将它淹没。可里看到有两只小羊已经沉入黑色的河水中。可里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正在这时，它感到自己的蹄子触到了坚实的河床，它随着妈妈一起挺身站在河岸上。它哆哆嗦嗦地抖掉身上的水，回头看水中已经留下了一具又一具羚羊的尸体。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条羚羊的洪流，它们要回到夏营地，那是它们的家乡。所有的藏羚羊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它们要一年两次的往返迁徙，直到它们生命的终结。
　　 当天晚上，疲惫不堪的羚群在一块绿色的谷地中过夜。凌晨，躺在妈妈身边的可里被什么声音惊醒，它惊悸万分地站了起来。羚群躁动不安地在原地打着转，妈妈奴里轻轻地低下头，吻它的后背。狼！上千只羚羊扬起四蹄纵情狂奔，一起涌向山谷罅口外更广阔的草场。
　　 奔跑，一刻不停地奔跑，这就是所有藏羚羊延长自己生命的惟一方法。可里向后回了一下头，它看到后面，那一群黑狼正紧紧跟随。它们极有耐心地跟随着，狼也是一种善于长途追捕的动物。
　　可里已经看不清跑在侧前方的妈妈的两只尖角了，它觉得自己就要倒下了。这时它突然地感觉到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可里习惯性地向后望了望，群狼已经将一只落队的老羚羊围在当中。
　　 五天以后，夏卡尔羚群来到了一片异常平坦的草地上，羚群要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此时可里身上已经生出漂亮的绒毛，越来越强健的身体已经使它可以自由地在草地上和伙伴们嬉戏。第六天的凌晨，夏卡尔羚群出发了，它们很快就会到达它们祖先长期居住的营地。
　　 越来越接近了营地，所有的羚羊感受到了越来越浓烈的同类的血的气息。
　　 可里随着羚群翻过一道低缓的小丘，眼前，上百只已经被剥光了皮的藏羚羊尸体被抛弃在小丘后面的一个凹地里。
　　 没有一头羚羊再向前走，夏卡尔藏羚群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前方的这块墓场。
　　 也许可以说真正带给藏羚羊灭顶之灾的是它们身上那些珍贵的绒毛，一些利欲熏心的人携带自动步枪追杀迁徙中的羚羊群。
　　 草地的深处传来如蜂群般嗡嗡的回响．沉浸在悲哀阴云中的夏卡尔羚群被惊醒了。羚群一起向相反的方向奔跑，可里已经从妈妈和同伴们那种不顾一切的舍命奔逃中感受到，那是比饥饿的狼群更可怕的东西。
　　 青豆摘自《最后的藏羚群》
（作者：格日勒其木格.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