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身边的人都叫我小卓玛,但事实上我是汉族人,有自己的名字,徐小菲。
听母亲说,央吉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抱过我的人。
当时母亲和父亲不在一个部队,母亲在青海的一个部队文工团,父亲在日喀则驻军部队。快预产期的母亲在回日喀则待产的路上破了羊水,幸运的是,在路边摊主央吉卓玛的帮助下,我顺利出生了。
第二天,父亲赶了过来,他再三感谢过央吉后,却不晓得如何把我和母亲带回部队。母亲生完我后没有奶水,我一直喝的是央吉家的羊奶。更何况,三个月的产假休完后,母亲要回青海,父亲在日喀则,他们根本没法照顾我,于是便跟央吉商量,能不能把我寄养在她家。央吉一口答应下来。母亲说那天央吉特别开心,抱着我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六岁以前的日子,我全部是在央吉家度过的,我长成了和她儿子边巴一样的黑脸庞,学会了讲一口和央吉一样浓重的藏语。以至于后来父母去看我,都要央吉做他们的翻译。从那之后,央吉便开始用汉语和我交流。她说,“小卓玛以后要回去的,说一口藏语可不好。”央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是湿的。后来,母亲把我接到了青海。
半年后,央吉带着边巴来看我了。可遗憾的是,她只是带着我和边巴玩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走了。我以为她不久还会再来,但他们一走又是大半年,那时候我根本体会不到在青藏高原赶两天两夜的路程是个什么概念。
三年级的假期,央吉接我回去陪她待了十多天,那十多天里,央吉总是笑着,她不再唠叨,藏语里表示尊敬,称呼别人的时候要加上“拉”字,坐下的时候不能脚心对着别人等等。
刚上初中那一年,央吉都没来看我。上初二的时候,父母转业了,我们要举家迁回北京。我们决定出发前再去看看央吉。我们这才知道,年前边巴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的,央吉哭了整整一年。看着苍老许多的央吉,我突然就不想走了,可是央吉却挣扎地笑着说:“小卓玛,你要回去,也要记得回来看我。”
我拥抱了央吉,说:“阿妈拉,会的,我会的。”央吉就又哭了。
到北京后,我开始学着北京孩子的穿着打扮,说一口地道的京腔。十六岁那年,我得了一场怪病,总是流鼻血,整个人干瘦得不像样子。央吉知道后,去喇嘛庙为我跪了二十四个小时。或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我病竟然好了。
每当我听到韩红那首《家乡》:“我的家乡,在日喀则,那里有条美丽的河,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我总想,我也有个在日喀则的阿妈。菩萨一定也会保佑我的阿妈拉,我的央吉卓玛。
邹丽云摘自《恋爱婚姻家庭·下半月》
(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