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有4个母亲:生母、养母、继母和岳母。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是我的养母,我最想写的也是她,她的一言一行已经不知不觉地渗透到我的生活里,直到今天,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依然光鲜。
我埋怨过她太严厉,后来却发现一味的纵容更容易让孩子堕落;我埋怨过她让我干了太多的活儿,结果发现自己比同龄人更独立;我埋怨过她没有爱我,但现在觉得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爱我。这些都是我后来才发现的,因为她的爱太特别,我无法形容。等到了理解她的那一天,昔人已乘鹤西去。
我相信每个人生下来后,母亲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孩子的秉性。没有一个好母亲,就不会有成功的孩子。我感激她抚养了我14年,那是人生最初、也是最重要的14年。一个人品质的基础架构和对是非的判断,基本上在那个时期开始成型。
她曾无限风光的岁月
母亲念过私塾,有点儿文化。在我小时候,她经常会给我讲些历史故事,司马光、孔融、岳飞……这些人的故事至今在我的脑海里还是活灵活现。她不仅讲历史名人的故事,也讲自己的故事。
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风光无限的女人。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国民党的将级军官。母亲虽然是个姨太太,但前夫却对她宠爱无比,从山西到北京,去哪儿都会把她带上。那个年代,人们连火车都很少坐,她却坐过飞机。在当地一提起她,没有人不知道。不管是在山西运城这个小小的县城,还是在她的老家,母亲的名气都大得很,她像个明星一样被人关注。用“光芒四射”来形容年轻时的她丝毫不过分。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每个人的命运都像是被政治绑着的弦,指不定哪天就会断掉。当国民党撤退到台湾时,母亲的风光日子也跟着结束了。当前夫跟她说一起去台湾时,母亲坚决不同意。虽然她不知道台湾在哪里,但她知道那是个很远的地方,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而她的母亲、她的家、她的根都在这边。离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母亲一扭头说:“你去台湾吧,我留在这里。”前夫见劝不动她,也横下心说:“我也不走了,留下来,我们一起好好生活。”两个人就都留下来了,但“好好生活”却永远成为一个向往的愿景。她的前夫因为留下来,被作为“战犯”抓了起来,判了20年。被关进去的时候,母亲呆坐在家里哭了很多天,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要是她肯去台湾,那么前夫也不会留在这里,更不会被关进监狱。
过了很久,在别人的介绍下,母亲认识了父亲。两个人的结合属于偶然,但要是没有这种巧合,我也不会被他们收养。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我也不好说。因为我总结了自己的前半生,我甚至可以把我所取得的一切成绩,都归结到母亲的身上。要是没有当初她独特的爱和近乎残酷的教育方式,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和今天的蒙牛。
她总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
我叫她“妈妈”,但事实上,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出生在呼和浩特远郊县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我是5个孩子当中最小的一个。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生父狠狠心,就把我卖了,价钱是50元人民币。
就这样,毫无血缘关系的我们成了至亲。
母亲不能生育,她一直都想有个孩子。我被抱回家后,父母都欣喜若狂。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备受宠爱。可自打我记事起,就没有尝过被宠的滋味。相反,母亲对我严厉到近乎苛刻。
那时总体生活水平都不高,天天吃馒头还是件奢侈的事。一般家庭都是粗粮细粮混着吃。我去别人家玩,看见别人家的父母都是自己吃粗粮,把细粮留给孩子吃。而我们家却不是这样。每天三餐,两顿窝头,一顿馒头。父母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很不解,委屈地说:“我刚去隔壁玩,他妈妈只吃窝头,不吃馒头呢。”母亲瞪了我一眼:“馒头要吃,窝头也要吃,家里一人一份的,该你吃的,不少你一勺,也不多你一碗。”再跟她说下去,她也不会多给我馒头吃,我只好低着头喝汤。心里暗自叹气: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妈妈,一点儿都不宠孩子。
她跟别人的母亲不一样的地方还多得很,在别人看来理所当然的事,到了她眼里却丝毫不能通融。要是我们商量好我可以出去玩儿半个小时,那就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回家。她掐时间比秒表还准,即使晚回去一两分钟,那也要挨打。
她打我前,还会问:“该不该受罚?”我说:“该!”马上就劈头盖脸一顿打。挨打时,我心里恨透了她:一点儿温情都没有,这么小的事情也这么苛刻计较!她打我,我就大声叫,邻居们都会好奇地过来瞧。后来,她就不打我了,改饿我。我正当长身体的年龄,每天饭量大得惊人,挨饿比挨打还要难受,饿得头发晕,浑身没有力气。
惩罚归惩罚,等罚完了,该对我好的地方,她也不比别人的母亲差。其实我穿的吃的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但那时,这丝毫不能减轻我对她的“意见”,总认为她无情冷漠。
她这种冷酷的爱,是到了很多年以后我才领悟的。等明白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地感慨: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爱,非得等到我有了白发以后才能明白,而她又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女人,让我把年少的仇恨化成了尊敬甚至是崇拜。
也许这就是她独特的表达方式——大爱若恨。古语所谓“慈母多败儿”,她不是不爱,而是期望我成为一个有原则、有担当、有责任心的人,所以不愿意溺爱。
她听从了孩子的建议
母亲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不对的地方,她会惩罚我;做得对的时候,奖励也丝毫不落下,譬如上学时考了高分,拿了奖状,她就会特别高兴;甚至我年少时说的一些话,她都会认真地听取。而且不仅仅是对我,别人的建议只要是对的,她都会虚心接受。
当年母亲离开山西时,家里还有一堆金银细软和古董字画。她怕这些东西招灾惹祸,而且也不方便带走,就寄存在当地几个比较放心的朋友家。等家里生活稳定下来了,她就开始挂念那些财物,于是挑了个日子带上我一起去山西准备要回来。
来到山西,因为想起了前夫,母亲仿佛年轻了十几岁,还没到她的老友家,她就已经满脸笑容了:“我们现在要去的这家是你舅舅的一个远房表亲,当年我前夫帮过他,他一直感恩戴德,人品也比较放心,所以我就把东西放在他那儿了。”母亲这么说着,我都能想象得出,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他要是看见母亲来了,肯定会兴奋得不得了,我们自然也都是座上宾了。我甚至开始琢磨他们会拿什么好吃的给我。
等我们到了那个舅舅的远方表亲家时,已经到了晌午。母亲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他。他也认出了母亲,客气地拉着母亲上座,还往我的兜里塞糖果,不停地聊近况拉家常。
但是当母亲一提起过去寄存的东西,男主人的脸色蓦地变了:“什么东西,你什么时候往我们家存过东西?”母亲急了:“我走前,把一些珠宝放在了你们家,你好好想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都没看过你的什么珠宝,别诬赖我们家。”女主人也过来插话帮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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