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母亲的一天

  白血病早已被我们所熟知,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在技术层面上也不再是不治之症。可当疾病真的降临,有多少家庭能够承受起打击?又有多少家庭的生活因此完全颠覆?一个白血病患儿的妈妈,在自己的博客中写下了100多篇日记,将母子俩在北京求医生活的点滴都记录了下来。

  妈妈丹凤和儿子顺顺是北京西城月坛公园的常客,售票员和保安都认得这对母子。只要天气好,几乎每天中午,母子俩都会来公园里玩上一会儿。在这里,经常能遇到像顺顺一样,戴着大口罩、帽子和手套,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他们是特殊的群体——白血病患儿。在北京儿童医院周围,住着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家庭,他们都是来北京给孩子治白血病的。丹凤和儿子顺顺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2007年年末,顺顺开始腿疼、恶心、呕吐,在老家初步确诊后,母亲丹凤带着顺顺来到北京市儿童医院,检查结果同样残酷: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此后,丹凤就带着儿子在北京接受系统治疗。因为月坛公园与医院仅一街之隔,所以丹凤就在公园附近租了房子。虽然是临时的小蜗居,丹凤也将它称之为“家”,她说:“我和儿子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从家到北京市儿童医院,步行仅10分钟的路程。顺顺每一次出门都异常兴奋,拉着妈妈问东问西,丹凤却常常走神儿:在对抗白血病这条路上,我们母子还能走多远?

  

  护理了3个月,就为这一天

  2010年1月10日是丹凤盼了3个月的大日子——顺顺的第17次鞘内注射(又名腰穿,即把化疗药水注射到脊髓中,全程无麻药操作)。

  “护理了3个月,就为这一天!”丹凤既紧张又兴奋。白血病患儿的治疗周期是以鞘注的次数来计算的,等打完第22个鞘注,孩子为期3年的治疗过程就暂时告一段落。这意味着孩子能够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回老家、和亲人在一起、重返校园……

  丹凤将每周一次的血检比喻成小测验,将每几个月一次的鞘注比作期中考试。“这就是一份生命的试卷,我必须要考好。”

  清晨6点半,丹凤掖好儿子的被角悄悄起床,洗手后开始给餐具消毒,这是每天的必修课。没有消毒柜,她只能用沸水煮。她把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每天都会消毒、通风、清理犄角旮旯,甚至衣服也严格地做了区分:室外穿的和室内穿的。白血病患儿接受化疗后抵抗力极低,细菌对孩子来说就是致命的威胁。所以,顺顺连睡觉都是戴着口罩的。

  丹凤将做好的早餐连同激素、止吐药、鞘注用的麻药贴片、小褥子,还有儿子心爱的奥特曼一同装进了提包里。

  此刻已经是8点钟,儿子依然熟睡。丹凤轻声叫醒他,一向乖巧听话的孩子有点儿反常,撒娇耍赖不肯起床。丹凤心里一阵辛酸,孩子一定是害怕了。毕竟鞘注之后的强烈生理反应,成年人都难以忍受,何况一个8岁的孩子。

  可无论怎样,鞘注是不能耽搁的,8点40分,丹凤牵着儿子的小手出发了。10分钟后,母子俩到了北京市儿童医院的血液科。

  

  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我

  由于来得比往常稍稍晚了一点儿,排队挂号的人已经不少了。丹凤开始办一系列繁琐的手续。最终拿到了分诊号,并为顺顺抹上麻药,贴了贴膜。

  10点29分,顺顺已经抽完血了。鞘注前的空隙,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丹凤急忙给空腹的儿子喂点儿早餐。饭后,丹凤又带着顺顺到治疗室注射了甲氨蝶呤,手背推了长春新碱,丹凤两只手左右开弓,用棉球按住孩子胳膊上和手上的针眼儿。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已经熟谙医院流程的丹凤,却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些。

  10点50分,当护士叫顺顺名字时,丹凤赶紧领他进了鞘注室,让儿子平躺在床上。顺顺捏了一下妈妈的手,但很快就放开,对妈妈笑了笑,意思是:我不怕!

  丹凤本来就揪紧的心还是翻了个个儿,眼睛红红地离开了注射室。

  “怎么没见到孩子的父亲?”有人问丹凤。“顺顺刚满一周岁的时候我们就离婚了。”丹凤的眼神黯淡下来。

  顺顺的父亲是丹凤的初恋,然而两个人婚后的生活并没预想的那般幸福。甚至在丹凤剖宫产需要他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他。在儿子的满月酒席上,喝多了的丈夫当着亲朋好友的面说自己出轨了。

  丹凤用“狼狈不堪”形容自己那时的状况。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丹凤都不能走出那个让她难堪的境地。直到顺顺被查出得了白血病,丹凤不得不找到孩子的父亲。孩子的父亲和他们一起来北京,确诊后留下几万元钱就匆匆消失了。甚至丹凤请求他哪怕给顺顺一点儿精神上的安慰,他都不肯。

  顺顺只有8岁,可是丹凤认为他早就知道父母之间是怎么回事。或许只是孩子不肯相信残酷的真相,一直努力营造“妈妈爱我、爸爸也爱我”的美丽幻想。来北京治疗的两年多时间里,顺顺为爸爸找了许多借口,心里一直期盼着爸爸能来看自己,或者给自己打个电话。

  可是,在漫长的等待和失望之后,有一天,孩子终于爆发了。

  那天是顺顺的生日,丹凤陪孩子在医院输液,顺顺突然哭了:“顺顺好可怜,爸爸不爱我,我这么懂事,打针从来都不哭,可是爸爸都不来看我……”

  看着儿子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滚落,丹凤不知所措,心疼得就像针扎一样。她怎么能告诉孩子,他的爸爸已经抛弃了他。

  “那次爆发之后,孩子再也没有提起过爸爸。”丹凤无法知道这样的经历将对一个8岁的孩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她暂时还顾不上这些。

  11点半,顺顺鞘注结束,护士叫家属将孩子抱走。丹凤屏住一口气,试图抱起孩子,因为需要将孩子平着抱走,可她显然无法完成,最后是一旁的“东东爸爸”帮丹凤把顺顺抱到了4楼病房。

  

  温暖的家在何处

  住院期间,顺顺唯一的乐趣就是和小病友在一起说话聊天,而丹凤也从很多患儿的爸爸妈妈那里得到了安慰和支持。

  2008年末,当时顺顺住院化疗,丹凤和东东一家合租过一个半地下室,孩子出院后需要阳光,丹凤就一咬牙租了现在的房子。虽然住得远了,但是常常互相照料。一方家长出去办手续,就会将孩子托付给另一方家长。顺顺鞘注后表现得颇为烦躁,大家就都来安慰他,这个问他要不要吃桃子,那个问他喝不喝酸奶。

  “丹凤太不容易了!”东东妈妈说,“别人都是一个孩子生病,一大家子人来帮忙,丹凤只有一个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时的丹凤正在全力安慰鞘注后的顺顺,丹凤带了奥特曼,顺顺刚拿到奥特曼,又说想看三国故事,丹凤没带故事书,就准备回家去取。“儿子,妈妈回家给你拿好不好,等妈妈10分钟。”顺顺却一把拽住她:“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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