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普通的短途旅行。人们都在盘算着飞机落地之后要做的事情……而此时,灾难正蹑手蹑脚地靠近。
8月24日晚10时左右,载有91名乘客和5名机组人员的河南航空公司VD8387航班在伊春失事,42人罹难。这场空难结束了中国民航2102天、近6年的飞行安全纪录。如同一位民航从业者所言:“心中一直紧绷的飞行安全的那根弦,砰的一下断了。”
医院
田红一路辗转,到达伊春时已经是8月25日早上8点。她想进机场,但伊春机场早已封闭。“我就想找我的孩子。”田红说。但是航空公司的人只让她到宾馆休息,等消息。
宾馆服务员问她:“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卢璐。”她回答。随后,田红走进房间,上网。在网上,她看到女儿卢璐——航班乘务长和女婿周宾浩——乘务员的名字就排在遇难者名单的后1/3处。
此时,像田红一样,所有接到消息的人都陆续从全国各地赶往这个边陲小城,而救援工作已在惊恐忙乱中持续了12小时。
赶来的家属们被当地政府安排在城内几个相距不远的宾馆内。在此之前,这座被森林环绕的小城市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大批人群。当地接待者都站在宾馆大堂,直面着家属们的哭闹、沉默和叹息。
田红决定不在这儿待下去,她想见女儿。航空公司先是答应她可以,后来又反悔了,理由是“已经辨认不出来了”。
她还是坚持去了伊春第一医院。最初生还者大多送到这里,门口停满了灯光闪烁的救护车,车门都敞开着待命。“这里没有卢璐,”航空公司的人说,“遇难名单核对了很多次,不会错。”田红知道,这也只是安慰了。
田红开始在医院的各个病房寻找女儿的同事,她听说机组还有人生还。机组成员中的安全员廉世坚就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在急救。他与田红认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是廉世坚看到田红后的第一句话。他声音嘶哑、低沉,边说边咳。医生说,他被浓烟和高温灼伤了。
廉世坚来自单亲家庭,母亲生病,他没让人通知家里。“别说对不起。能出来一个是一个。你妈妈没来,我代她抱抱你。”田红说。田红想起女儿卢璐刚入行不久时,全家人看到电视上播放海难纪实片,船长疏散了旅客后才弃船逃生。当时,卢璐随口说:“其实我们也差不多。”没想到被她言中了。
此时,刚刚抵达伊春的其他遇难者家属有些仍在机场外大声痛哭,情绪无法自制。伊春当地的4家主要医院全部投入救治工作。当天市民献血量达到平日的5倍。出事航班所属的河南航空公司管理层、民航总局官员以及保险公司已经抵达伊春。国务院负责人也带领民航、交通、安监等部门到达当地。
25日当晚,15名重伤者搭乘南航CZ6268航班从伊春飞往哈尔滨,继续接受救治。伊春当地组织了100余名医疗专家参与救治,并要求每一名伤者都有一名专职医护人员负责看护。但是,当地的医疗水平和药品供应无法满足当前需求,卫生部派出专家赶往伊春。
隔着慌乱的人群和大批的医生,机长齐全军就躺在廉世坚对面的病房。他眼睛肿得和鼻子一样高,头上到处是伤口,但神志还清醒。他使劲儿握了一下田红的手,没有说话。“我看到他的眼睛就不想再问了。谁都不想飞机出事的。”田红后来说。
田红在医院寻找女儿时,亲家周立春刚刚得知空难的消息,立即从出差地赶往哈尔滨。他的儿子周宾浩与田红的女儿卢璐同为机组空乘人员,新婚刚半年。一家人辗转到伊春时已经是27日凌晨3点。周立春和妻子张芝香一直待在宾馆,见不到儿子。有人为他们做了DNA取样,要等24小时才有比对结果。在宾馆,张芝香一直念着,没能带儿子的照片过来。
25日,救援工作已经全部结束。黑匣子已经找到,并送往北京解码。这些陆续赶来的家属和调查组有同样的心情,都想知道,前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晚
到处都是喊救命的声音。
刘瑞金用钥匙打开机场巡场道的门,人们从里边涌出来。刘瑞金冲着他们喊:“快,继续往外跑。”作为伊春市林都机场的副总经理,刘瑞金在8月24日这天值班。他冲到飞机旁边时,飞机上火光熊熊,还时不时发出“砰砰”的响声。飞机下面站着四五个人。“你们趴下,救援人员马上到了。”刘瑞金喊道。“我最担心的是飞机发生爆炸再造成伤亡。”事发两天后,刘瑞金这样说道。
惊慌的人们全都死死抓住刘瑞金的胳膊不放。“你们放心,救援人员肯定到,我还得去救别的人。”他对逃生者说。一个40多岁的男人找他要矿泉水,说非常渴。刘瑞金判断这个人可能有内伤,不能喝水,便拒绝了。后来那个男人自己到路边的水沟去喝,刘瑞金把他拉开,又喊了两个人把他拖走。
此时,机场地面保障部特种车驾驶员王德江正抱着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往外跑。男孩儿口鼻淌血,无法说话。另外3名有轻伤的成年人跟在王德江身后。他们乘坐机场巡场车直接去往伊春第一医院。逆着他们的方向,大批急救车和消防车从市中心奔向林都机场。
在车上,男孩儿仍然昏迷不醒。坐在车尾的轻伤者还有人给家人打电话。不到20分钟,到达医院,下车时,男孩儿醒了。王德江问他:“你姓啥?”他说:“姓董。”
赶到现场的医护人员对一些逃生的轻伤者进行简单包扎,然后,陆续把他们扶到路边。机场地面保障部机务员郭继伟发现机长齐全军时,他就坐在路边,在距离机头50米的地方。当时郭继伟首先看到的是他的制服,然后看到了他肩膀上的“四道杠”,再然后是胸前的胸牌。
“您是机长吧,其他机组成员呢?”郭继伟问他。但他只是摇头。从被发现开始,机长齐全军再没对任何人说过话。“当时他头上都是血。开始还能撑着坐着,几分钟之后就只能躺着了。”郭继伟回忆说。
生还的机长被发现时,灭火工作还在继续。从伊春市里赶来的消防队到达之前,机场消防部门已经用光了两车灭火泡沫和两车水。火势逐渐被控制。
而在两小时前,机场还十分安静,一如往常。这个被树林包围的机场,看上去更像一个别墅区。颜色鲜亮的候机楼面积还比不上一个大城市的长途车站。售票处后方就连接着安检通道,再往后就是停机坪。
8月24日,机场副总刘瑞金值班时,如果说有什么事不同往常,那就是他有任务“要迎接领导”。和他一起在机场迎接的还有伊春市市长王爱文。他们等待的领导是由副部长带队的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一行官员。一行人计划在伊春市召开“全国部分省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事业发展‘十二五’规划座谈会”。
21点20分左右,飞机广播通知乘客飞机开始下降。十几分钟后,广播再次提醒乘客即将着陆。此时,刘瑞金看到了飞机的灯光。飞机对准跑道准备着陆。请示塔台后,塔台同意降落。“一切都很正常。”刘瑞金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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