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让我的老公“长大”

　　我和老公李鹏都属于“80后”，如果不是母亲病倒，我们根本不知道“责任”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在照顾母亲的日子里，面对真实、琐碎，甚至有些残酷的生活，老公最终选择了逃避。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男人，我该和他相守一生吗?苦恼的我最终在网友的帮助下找到了出路，那个长不大的男孩也成了我家的顶梁柱。

　　

　　母亲来了老公逃了

　　

　　我和李鹏是一对幸运的毕婚族，大学毕业后，我俩同时进入一家软件开发公司。在同学一片羡慕声中，我们的大学恋情成功演变为婚姻。

　　母亲没有出事前，我俩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我们很少在家开伙，誓要吃遍大连的大大小小餐馆。至于家务，我们总是用徐静蕾在《我和爸爸》影片中的台词互相松绑：小市民才把家收拾得像狗舔的一样。实在乱得不能再乱了，就请一个钟点工。

　　然而，快乐的二人世界只过了两年半。2009年2月15日清晨，我还沉浸在情人节的浪漫中，家里的电话铃响了，是舅舅打来电话。“楠楠，你能不能回来一趟?你妈妈病了。”我心急火燎地赶回沈阳，才知道妈妈因煤气中毒住进了医院。舅舅告诉我，妈妈打开煤气炉烧开水，转身就忘了，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光消防队来扑火就有两次。

　　我把妈妈带到医院做全身检查。医生指着脑CT的片子对我说：“你妈妈左右脑严重萎缩，这是典型的老年痴呆症。”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哭着给李鹏打电话。李鹏安慰我说：“妈妈出院后，把她接到咱家，咱俩好好孝顺她。”李鹏的话让我十分感动。

　　然而，当妈妈真的来到我们家，我和李鹏才意识到，我们对现实是多么的估计不足。2月28日，妈妈来到我们家。由于连日劳累，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香甜，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后，我进妈妈的卧室，想看看她睡得怎么样。推开房门，我顿时傻了：妈妈不在! 3小时后，警察在离我家至少有10站地的马栏广场找到了妈妈。被送回家的妈妈，一看到餐桌上的牛奶面包几乎是扑了过去，狼吞虎咽。这时我才注意到，妈妈的裤子在往下滴水，地板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水印——她的小便失禁了。

　　一夜出走，60多岁的妈妈终于累了、睡了。我守在她的床边，泪如雨下。

　　尽管每天坚持服药，但妈妈病得越来越严重，常常不记得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总是搞不清厕所在什么地方，随地大小便渐为常事。她甚至开始分不清白天黑夜，常常半夜起来要下楼散步……

　　因为白天要忙于工作，我不得不将妈妈交给保姆。可是，没有人愿意像照看孩子一样照看一个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老年痴呆病人，不到两个月，我们换了4个保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和李鹏便轮流请年假在家里照顾妈妈。

　　4月23日，轮到李鹏休假，我对他做了非常详细的交代。可是晚上，我回到家，一打开家门，便闻到刺鼻的粪便味。李鹏见我回来，似乎想起了妈妈，急忙去打开被他反锁的妈妈的卧室，随即他捏着鼻子冲了出来。妈妈浑身是屎，哭着向我扑过来。原来，下午妈妈睡着了，李鹏怕她像晚上那样偷偷走出家门，便将她的房门反锁了，妈妈醒来时，打不开房门，便将大小便就地解决了。而李鹏在房间里投入地打电子游戏，全然忘记家里还有一个病人。

　　尽管李鹏一再道歉，我还是不能够原谅他。那之后，李鹏下班回来得越来越晚。一个同事告诉我，李鹏向他抱怨：“结婚这么麻烦，不仅要照顾老婆，还要对她的家人尽忠尽孝。”

　　李鹏让我太失望了。人家都说“80后”自私冷漠，但我没有想到，李鹏自私到遇见困难，几乎是丢下我落荒而逃的地步。

　　

　　热心网友一语点醒

　　

　　那是一段内外交困的日子，李鹏宁愿加班也不愿回家，单位对我经常告假颇有微词，母亲的病情时好时坏，我觉得自己的心每天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无人倾诉时，我只能每天趁母亲睡了，在博客里发泄我的情绪，讲述一个女儿守望病中母亲的心痛。

　　“蝈蝈”是我博客的第一个读者，也是唯一一个忠实读者。她家中也有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父亲，蝈蝈无怨无悔地照顾了父亲5年。与我不同的是，蝈蝈的丈夫和她一起分担照顾老人的责任。蝈蝈自从注意到我的博客，就不断地给我留言。第一次，她发给我一篇题为《当我老了》的文章：

　　当我老了，不再是原来的我，请理解我，对我有一点耐心。

　　当我把菜汤洒到自己衣服上时，当我忘记怎样系鞋带时，请想一想当初我是如何手把手地教你。

　　当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早已听腻的话语，请耐心地听我说，不要打断。你小的时候，我不得不重复那个讲过千百遍的故事，直到你进入梦乡。

　　当我需要你帮我洗澡时，请不要责备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千方百计哄你洗澡的情形吗?

　　当我对新科技和新事物不知所措时，请不要嘲笑我。想一想当初我怎样耐心地回答你的每一个“为什么”……

　　……

　　如果说，以前我是出于一个女儿的责任在照顾母亲，那么看了这篇文章之后，我是带着对母亲无限的心疼与爱来陪伴她，就像她曾经陪伴我那样。

　　接下来的日子，蝈蝈又向我提供了许多照顾痴呆病人的办法，还给我列了一张药物清单。陌生网友毫无保留的帮助与李鹏的疏离形成鲜明对比，这时，我想到了离婚。

　　我的想法被蝈蝈看到了，她坚决反对：“给他一点时间，也运用一些技巧让他了解，生活的真面目不是只有歌声，还会有生老病死，还需要有人承担。慢慢来，等他学会与你分担。”

　　

　　“80后”老公挑起大梁

　　

　　我认识到，毕竟母亲与李鹏没有血缘，要他对母亲的病感同身受，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2009年12月的一天，舅舅来大连看望母亲，我把母亲托付给他，然后带着李鹏的爸爸妈妈去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挽着他们走出医院的大门，我由衷地对他们说：“爸妈，自从我妈妈病了之后，我才知道我和李鹏平时对你们的关心多么不够。现在才明白，你们身体健康就是我们做儿女最大的福分。”我的一席话，让两个老人吃惊之余分外感动。

　　李鹏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他很奇怪：“你怎么突然间想起带我爸妈去检查身体?”我把那篇《当我老了》给他看，他看过之后，很久没有说话。那天，他居然陪着妈妈看了3集《渴望》，然后带着妈妈去楼下散了一会儿步。晚上，我临睡前，李鹏对我说：“明天，我请假在家照顾妈吧!”

　　第二天，我不太放心地将妈妈交给李鹏。下午1点，李鹏打来电话，说妈妈本来和他玩得挺好的，但午觉醒来就不认识他了，在家里大哭大闹。我慢声细气地对李鹏说：“我在家里时，她也会这样。你给她放《咪咪流浪记》，或者给她讲几个童话故事，坚持一会儿，她就会安静下来。”半个小时后，他给我发来短信：老婆，你真神。妈妈看得很入迷，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