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疏之间

　　朋友还是老的好，而且越老越好。老同学聚会，老知青聚会大凡三十年以上的朋友关系基本上都像是三十年以上的茅台，值得珍藏，值得炫耀，值得分享。珍藏、炫耀和分享有相似的模式，老朋友关系纯粹，所以友谊长存。历史老人真是有足够的包容，使得两个当年打过架的愤青今日一醉方休，把当年为了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而互殴当作了美谈；也使得当年两个互相抬杠的小干部今日互相抬轿，惺惺相惜。酒过三巡，有人忍不住将当年老同学的纯粹与自己单位里的是是非非相比，得出的结论是如今人际关系的复杂和功利。这个结论还真不约而同，为这个结论，老朋友们又干了一杯。

　　席中有人感慨：要是我们这些人几十年来一直在一起做同学做同事甚至做亲家多好；有人《红楼梦》一般地叹惋：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却又有人煞风景地问：要是我们这些人一直做同学做同事还会是朋友吗？会不会也是像在自己单位里一样，搞是搞得来！

　　如果人与人的意识之间可以蒙太奇，很有可能在差不多同一时刻的不同地方，被称作“搞是搞得来”的那些人，也在和老同学老知青聚会，也是在感叹老朋友的纯粹与如今人际关系的深不可测。两个分别在感叹当年各自老同学纯粹的人，却无法与对方纯粹相处。而且，几十年后的历史老人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包容几十年前的纠纷，几十年后，如今已经结下梁子的两个人或许会记不住矛盾，却不会成为老朋友，也不再会把今日的矛盾转化为纯粹。

　　各自的紧密关系就是各自的纠结，各自的利害关系就是各自的矛盾。如果再推演到婆媳关系，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都是和善的女人，但是一旦成为了婆媳关系，甚至还住在一起，没有矛盾才是怪呢。十九世纪英国首相本杰明有过这么一句名言：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在俗常人际关系中，永恒的朋友是没有利益关系的，更确切地说，是没有利害关系的。无缘无故才有爱，有缘有故常有恨。

　　紧密无间是很多人向往的，事实上有间常常在紧密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疏朗一点，亲密会淡一点，但是矛盾也会少一点。如今邻里关系普遍地疏远了，却也普遍地和睦了，和睦的本质在于互相之间没有利害关系，用这一句名言形容特别准确：君子之交淡如水。虽然是有点淡。

　　淡意味着冷淡和冷漠。上海有四位普通女性，日子过舒畅了，捐过一些钱；有一天她们突发奇想，每个人拿出100万，成立一个基金会，去帮助读不起书的孩子，这不是亲密，是仁爱。本期《4个普通女人和一个400万基金会》，叙述的就是这个故事。还有一位称得上传奇的男人，从手脚的意义上来说，他什么本事都没有，也是从手脚的意义上来说，他的本事大得出奇和传奇，让一个原本疏远乃至陌生的女人成为自己最亲密 的人，也是亲疏有道，请看本期另一篇力作《当一个人只剩下胸怀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