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

  当亲情的呼唤不必婉曲地交付千针万线,当自在的畅游不再是哽咽的足底梦想,当一个叫“自由”的舞伴盛情邀约你倾泻生命的真情与浓情——你,想好怎样“表达”了吗?

  看章诒和的《刘氏女》时,我没有流泪;但是,书中附页上的几行文字,却看得我泪流满面。章诒和说,在M劳改队,女犯们百无聊赖,便以做鞋、绣鞋垫打发时光。原本不谙女红的她,也开始向狱友们学习讨教,为母亲绣了一副鞋垫。她的“作品”构思十分巧妙——左边那只鞋垫绣了一个“女”字,右边那只鞋垫绣了一个“马”字。十年劳教,终获释放。回到家,章诒和把鞋垫深情地献给了母亲。母亲捧起那副鞋垫,看着拼合起来的那个“妈”字,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流着泪,抚弄着《刘氏女》素色封面上那一对红色的鱼儿。那是章诒和的狱友送给她的一副鞋垫上的美丽图案,那是在那个人性扭曲年代里纳在人性底子上的一朵叹息。

  思念母亲,就在鞋垫上精心拼合一声呼唤;向往自由,就把畅游的梦想托付一对鱼儿。她们的心思那么简单粗疏,她们的心思那么复杂细密。

  在肮脏到令人屏息的牢房里,快乐死去,自由死去,尊严死去,而幽微的“表达”,却宛如砖石上的青苔,在晦暗的霉气里独活——活得卑贱,活得高贵。

  当“表达”欣获赦免,当往昔的青苔幻化为今朝阳光下一株茁长的植物,我们,是否曾在浑然不觉中用“辜负”对那金贵的植物残忍施暴?

  太多的时候,我们疏忽了表达。还有的时候,我们玷污了表达。我们缄口,我们说谎,我们自欺欺人,我们甚至批评那个勇敢地说出了真相的孩子是在犯“幼稚病”。——那一对绣在鞋垫上的鱼儿,会不会为我们狂悖的表达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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