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写在云朵上的诗歌,你务必快乐

  2010年10月23日,一场特殊的诗歌朗诵会在大唐西市举行,秦巴子、伊沙、吕虎平、第广龙、杨莹等几十位诗人聚集在这里,用诗歌朗诵会的形式挽救一位诗友的生命。

  这位诗友叫马立,只有29岁。

  隐隐地,突然有一种莫来由的冲动,我想见见马立,这个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年轻诗人。不是因为灾难,疾病,或者同情,我只是想见见他,因为那些被不同的人所朗诵出来的,马立的诗歌。

  

  父母若如火炉上的泥茶壶

  《生活慢慢变得严肃而温和》

  我咳嗽的声音

  越来越像

  我的父亲

  我说话的语气

  越来越像

  我的母亲

  

  

  父母都是单纯朴实的人,在这场疾病未抵达之前,他们在丹凤的小院子里过简单的日月,怎么说呢?他们像一直坐在火炉上的泥茶壶,永远温热的,触手可及。

  母亲2009年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如果有上帝,那么谢谢他,一切顺利。

  我一直很庆幸父母都是农民,黄土地给了他们永远都染不脏的灵魂,只是清贫,如果没有磨难,这确切地不算作缺点。

  去年母亲手术花掉了家里几乎所有积蓄,但曾有一度,我们那么庆幸的,其实至今也是庆幸的,母亲安康,穷一些又能怎样?

  许是贫穷不服吧,跳出来叫板。

  有那么多深爱我,我深爱的人呢,我怕什么?我的父母在为我准备卖了家里惟一的老房子,我的朋友在四处奔波为我筹借药费,我的爱人说我们总有一天会结婚的……

  我怕什么?

  其实我怕,怕父母那把红泥的小茶壶突然就碎裂了,我怕那壶永远温热的淡茶水突然有一天就触手不及了,我怕他们茶不饮饭不思,以泪洗面。

  我有过很多与他们有关的心愿,但我一直辗转凌乱。

  譬如我想过为父亲买一个足疗仪,亦想过为母亲买一条大红的围巾,一瓶洗面奶,她应该从来都没有用过的,或者一条价值不菲的裙子,拿回去她可以当睡衣穿……

  如此的心愿很多,我也只实现了一部分而已,但或许终归是要食言了,跟我自己。

  

  我是写在云朵上的诗歌,你务必快乐

  《东山上点灯西山上明》

  那个为你添茶倒水

  替你掖被子的人

  那个被你咳嗽声惊醒

  摩挲你背的人

  已随秋日的余晖

  消失在苍茫的异乡

  酒杯空空,心伤满怀

  妹妹,你藏在枕头里的信

  我读了四遍,忍不住

  放了一把火

  妹妹,你落下的梳子

  就当信物,搁浅封存

  不说来生,若还有缘

  在梦里,让哥哥为你盘头插簪

  做一回郎君

  

  2004年的春节,刚过,西安城南客运站有一场行为艺术展,认识的朋友圈里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清纯的学生妹,一半腼腆一半羞涩,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也不尽是,总之是欢喜的,在看到她的那一刻。

  后来在慌乱中讨了她的电话和QQ号码,一向健谈的我,却忽然一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后好几次谋面,都是或大或小的活动或者聚会,相熟了,开始随意一些,后来总是有一个人挑破了,她,或者我。

  然后便是恋爱,轰轰烈烈的。

  穷,还是穷,住在杨家村的出租屋里,那时候,小婕最多时养过六只流浪猫,她爱昵它们的画面一直定格在脑海里,凿不掉的那种……

  那时候很年轻,朋友很多,诗人,画家,编剧,歌手,他们身份各异,相同的是,我们都客居他乡,来往、小聚,成了闲暇时必不可少的活动,小婕便成了免费的厨娘,永远笑容满面,客气周到。

  那时候我开始对爱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爱不是一个女人愿为你操持奔忙,任劳任怨,而她愿意为你,为与你有关的一切人和事周旋其中。

  在很穷的那些日子里,其实我时常有种很富有的感觉,我觉得小婕像是上帝有意为人指派来的,在两个人的王国里,我是至尊无上的王。

  六年,不长不短,我们分分合合,但对于这场爱情,我们谁都跑不脱,或许从来也都未曾想过要逃脱什么。

  心甘情愿,幸福满溢地受困其中,像一个理想,或者信仰。

  可终归是要辜负了,幸好我没有娶她。

  不明就里的人或许会骂我不负责,毕竟六年的青春不是谁说一声耽搁就可以随便耽搁的,我没有那种,我却有幸,只是我等来的结局在它终于被我等到的那一刻,一个微笑便掩面而逃了。

  如果一定要定义什么,那么,在我生病之前没有娶她,会是我这一生最庆幸也最遗憾的事情。

  其实已经那么近了,那么近的。

  我们通知了朋友,订了婚宴,拍婚纱的店子我们也已经试好了礼服,定好了日期……

  可是,距离这一切只有半个月了,像距离某一个地点,只有一小段路了,却突然就无路可走了。

  说实话,我不相信所谓的来世今生,如果没有她,或者我,渴望的好结果,我希望我欠她的,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替我还了。

  当然,如果可以,如果身体,如果运气,它们都尚好的话,我还有力气坚强一刻的话,我会一直坚强下去,我想,在我没有成为云朵上的诗歌之前,这将是我对她最好的承当了。

  

  人应该住在医院

  《你得悠着点》

  没有人能修复你

  没有人能解救你

  你得自己走

  带上伞,预防冰雹

  糖太腻了,就多喝点水

  我给的衬衣,是想提示你

  秋天又来了,风湿治不好

  你得悠着点

  别,别抱我

  我紧张

  

  人应该住在医院?

  别误会,没有谁会愿意和医院有什么干系的,我深切如此。

  这只是一句调侃,和我亲爱的兄弟,以及哥们儿。

  “人应该住在山上。”是苏非舒的名言,以前我们一起喝酒,碰杯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这么调侃。

  一个时期总会有一些代表性的东西的,或者是一首歌,一个画面,几片叶子,某种颜色的袜子,或者一个避孕套什么的。

  “人应该住在山上。”成了我们某一时期的见证,见证几个哥们,友谊,年轻,或者兄弟之情。

  我住院后,他们还来,不再敬我烟,也不请我喝酒,但他们还会调侃,因为这样我会稍稍轻松。

  我只是个会写几首比土豆还便宜的小诗的穷小子,我做不到在疾病面前释缓坦然,所以,他们就调侃我,在调侃过后,在离开我以后,再去四处奔波,为我筹借治病的银子。

  兄弟从来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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