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小打小闹,但三圈下来,我也输了小二百,“就这德行,还敢说会打?还敢和姐姐我搭对子?!气性!”她红且亮晶晶的嘴简直能撇到耳朵根,同时感到桌子下有趾头在衔掐我的肉,挺狠挺疼。“所以呀,才找你嘛!”“哼哼,过会子有好果子找你吃!”
“哎呦呦,啥果子呀,我也该有份吧!?”左边的阿信快人快语,我输了的钱大部分都整整齐齐叠在他手腕下,赢了他会喜眉笑眼,输了他惯常会是鼓点一样的河南腔国骂——针对他自己的亲戚、街坊和祖宗。
“贱相!”接话的是右边的小莲,阿信的老婆,“阿茜的洗脚汤,你也喝?!”
“哎哎哎,看牌出牌。”我这盘牌不错,刚上手就停牌了,给阿茜使了个眼色,她拿桌子下的趾头做了回应。
一路顺风顺水,到12点收桌,我竟然赢了三百多,阿茜也有二百出头进项,战绩辉煌。叫嚣着还要挑灯夜战的阿信,被小莲牵着耳朵拽出门。
掩上门,阿茜回头一笑,又跳起那独家的筛糠舞——每每开心,她就会这样自娱一番,瘦溜溜身上每寸肌肤,都以不可思议的高频颤动,棉质的长裙都满是立体涟漪,四面风。“正点,我中意!要学免费教你!”
她是三四个月前搬进来的租客,我的招租广告上写得明明白白,只出租刚空出来的两个小间,可她橐橐的高跷一样的高跟一路响上来,敲开门后,在我诧异的眼神里,架着满身的丁零当啷巡游视察一番,长长翘翘的指头一指,“就你这间,开个价吧!”“这间我在住啊!”“你可以搬去小间!”“我……这间最少1300!”我咬牙给出一个价,“1000!行我现在就搬!”她逼近一步,笑得好香,我连打三四个喷嚏,啥香水也不带这样敷的。“那,你答应了!”她蹬蹬蹬下楼,“哎哎哎,靓女,我还没……”“屁!你刚点头了!”曲来折去的楼道里,她嘎嘎嘎一路笑下去,转眼和楼下开餐馆的阿信拽上来三四个鼓鼓囊囊的行李。
“波仔,你的人?”阿信抹完下巴上的汗,乜斜着眼睛,盯着在我房间里袅袅走来走去的她问。“屁,刚刚认识的!”“骗人!这快!还有十几份炒干河要弄,晚上聊。”他满脸狐疑,坏笑着下楼去。我回头,看见我的房间里满目狼藉,她的林林总总和我的琐琐碎碎掺杂在一起,难分彼此,而那个女人,正哼着歌,全身筛糠一般抖着。
没奈何,我就此搬进了阳光很曲线的角落小间,好在阿茜出的价钱不错。她每天早出晚归,在几条街之外的罗湖商业城四楼一家香港老板给开的小店里,给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客人,卖ABC版的名包名表。后来的闲聊里,知道了她家贵州的,321国道边,有个小箐乡,她爷奶和她爹的坟都在那里,她妈在她七八岁时搭了一辆过路车赶集,一去没再见。她在左邻右舍的周济里曲曲折折地长大了。
那是又一个连阴雨天,她关档早,天麻麻黑就回来了,掂着楼下小莲的几个拿手小菜,阿信顺手搭送的一瓶白酒(前两天阿茜送过小莲一款很热的包),砸开门喊我过去陪她。那一瓶,一个多时辰不到她自己解决了一多半,擤鼻涕擦眼泪纸填了小半篓,那挪不走累不死的小电视里,不厌扮演的,是嗯哪咿呀悲欢离合的粤语剧,窗帘外是织布一样的雨声,她的头仰在小沙发背上,薄咻咻的眼皮敛着,嘴停不住,“在罗湖城里快10年了,先给别人小妹小妹小妹,几层楼都做遍,后来搭上了他。老找我给他老婆买包,三家工厂,几千工人,从来都只买A货,男人都他妈什么货!”“来,喝口茶!”我顺便抽出第N张纸巾给她,“滚开,别碰我!”她睁开眼,恍惚里瞥见是我,“想捡个媳妇不,波仔,有人说咱俩很登对……”“你醉了!”“醉?醉才更登对,来,继续喝……”
第二天,还是个雨天,我拎着早点上楼时碰见了簇新的她,“早,登对姐!”
“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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