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上说,这个城市遭遇了最冷的冬天。
真的是冷,冷得默默在那间小屋根本没法待。傍晚,默默顶着迎面的冷风一路小跑地跑到蔷薇的住处时,蔷薇正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瞅着暖气管子发呆。她的暖气,坏了。
默默钻进蔷薇的被子:“蔷薇蔷薇,说,这日子怎么过?”
蔷薇在默默的冷气中本能地把自己重新裹了裹,苦着一张脸看向外面越来越暗的天。慢慢叹口气:“怎么天一冷一个人就抗不下去了?”
默默不接话,用被子把自己裹紧蜷缩起来,想,不会有人知道吧,平日里在豪华写字楼呼风唤雨,看起来无坚不摧的顽强女子,却脆弱得抗不下一点的寒冷。而这不过是寒冷的开始,后面的日子……默默的心都冷了下来,扯着被子把头蒙住了。
好半天,蔷薇推推默默:“睡着了?”
默默蒙着被子摇头:“蔷薇,我想冬眠。”
“要不,去买床电热毯吧?”蔷薇把被子打开一角,“暖气坏的时候可以应应急。”
“不要。”默默在被子里摇头,“亦舒说了,姑娘,你需要的是个男人,不是一床电热毯。”
蔷薇便住了口。一句话,说到两个人痛处。这个冬天,竟然两个人都没有了爱情。形容瘦削的女子,彻底不知以什么御寒。
第二天晚上,默默和蔷薇蜷缩在酒吧里,一人要了杯咖啡,从傍晚混到深夜,偷窃别处的温暖。两人不时面面相觑,相对无言。蔷薇的房子是自己的,因为暖气,同物业管理打了N次交锋,对方的态度不愠不火。供暖是个大问题,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而默默的窝,是租来的,暖气管子年久失修,房东不想处理,她无办法。而一个地方住习惯了,默默懒得更换,因为找房子,丝毫不比找个男朋友麻烦。空调倒是可以应急,可,总没有暖气来得那么妥帖那么舒服和安全。
“走吧。”蔷薇看了看角落里一只很大的钟表,“总不能在这里过夜。”“走吧。”默默站起来,好像忽然决定了什么,扯着蔷薇的胳膊朝着外面的寒冷,义无反顾地走出去。蔷薇个子低一些,躲在默默身后,流动的空气带着冷酷的声音,切割着两个小女人的意志。
在意志的碎裂声中,许逊的名字,再一次扎进了默默的思维里。
许逊,于网络间相识不久的男人。倜傥的外表,不俗的气质,默默所钟爱的干净修长的手指。只,在许逊俊朗的眉眼里,缺乏一份本能的安全感。默默不相信网络,不相信男人那种晓得四下顾盼的眼神,缺乏专一和诚恳。
在一起也缓缓走了段时间,并不太确定的关系,一起吃饭,逛逛街或者音像店。过路的时候也会牵牵手指。默默没有暗示,许逊便不强求。都是成熟的男女,有过感情经历,懂得进退,故,没有过刻意的追逐和痴迷。
这样的男人,放在平时,默默会保持着依旧的距离,慢慢走下去。不会再走近更不会拿过来用了心去爱。只,彼时的寒冷,忽然就让默默有了靠近的愿望。想起许逊藏蓝色的长风衣,在风里呼啦啦飘起,足可以裹住她瘦削的身体。
他的肩背,是可以抵挡寒冷的吧,那样宽阔坚实。
想着,默默下意识伸了伸脖子,如一只睡梦中醒来的白天鹅,舒展开自己的身体。脚步亦变得从容起来,好像忽然之间,寒冷被什么带走了。
几天后的晚上,一场尽意的欢爱过后,默默绯红着小脸将依旧暖热的胳膊伸出被子之外,手指在半空动来动去抚摩着清冷的空气,毫无畏惧挑逗着。
真暖。如此温暖。还有什么比两个人相爱的身体更温暖的事物呢?默默缩回手,缠在许逊腰际。干净的男人的身体,散发着温暖如阳光的味道。
许逊微闭着眼睛,拿过默默的手一根根抚摩,慢慢放在唇边,用好听的声音问:“宝贝,还冷吗?”
“嗯?”默默的脑袋在许逊怀中转了转,发出低低的否认的声音。心底,忽然感觉爱身体之外,爱情的甜美。宝贝,这样的称呼,属于爱情中的男女吧。
有微微的满足感呢。临睡前,默默模糊地想了想蔷薇,或者她的暖气已经好了吧,也或者,她身边亦有个可以取暖的男人了吧……模糊地想着,在许逊身体散发的真实的温暖中,默默睡了过去。
此后隔三差五,许逊留在默默的房里过夜。蔷薇在一晚打了电话说:“暖气已经好了,虽然不彻底,但大多时间属于正常,室内温度22℃,可以不用出去挤公共浴室洗澡。”
默默在电话这端笑:“我也是我也是,暖气管子被我敲打敲打,自己好了。为了后备,索性买了台空调,凑合凑合吧。”并没有说起许逊,是刻意隐瞒的。和蔷薇,虽是太过熟稔的关系,但渐渐能分享的,必定是可以摊开在阳光下的故事。长大后,彼此也都开始藏了各自的秘密。
许逊的存在,默默不想说,拿不出一个合适的说法。即使应了的是蔷薇说的那句话:找个男人取暖吧。说归说,都是心性颇高的女子,这样的话真的实践起来,恐怕是要藏一段时间的。藏一个男人也实在不难。默默不说,便没有人知道。
冬天就这么过着,从冷到更冷,从更冷到持续。许逊过去的时间依旧不确定,这样在一起了,宠是自然地宠,爱也是细致地爱,虽没有什么新花样,让身心温暖是足够的。只,默默的心里,渐渐感觉到一点点的缺失。分明是少了些什么的,两个单身的男女在一起,开始时没有说爱情,进行中没有说未来,拥抱着亦不说承诺。彼此,是没有定义的。
默默渐渐不甘,到底是拿了现实的身体和心来爱护了。结局再遥远,身份总要有一个的。
委屈,却不问,怕问,就失了骄傲。而许逊带来的温暖,无论如何是扎实的是可靠的,可以随时留在身边抵挡冬天的。
思绪这样的反复中,日子又过掉了一大块。
停电的晚上,默默刚刚睡下。灯忽然熄灭,空调发出的声音随之静止。默默好半天醒悟过来。停电,经年不遇。是最冷的一次空气袭击城市的第二个夜晚。零下十几摄氏度的低温,在黑暗中穿透并不严密的窗户,迅速蔓延过来。默默屏着呼吸呆了片刻,迅速地掀开被子光着脚冲下床,跌撞着摸索到电话边,拿起来借着话机微弱的光,拨了许逊的电话。
冗长的回铃,独自响了好长时间,没有人接听。默默裹着单薄的睡衣,哆嗦着抱着肩膀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听到了许逊的声音:“宝贝。”
“停电了许逊,冷,黑,你来……”
竟然泣不成声。仅仅为了突如其来的一场停电,默默蹲在黑暗里放声大哭。这一刻,不知道到底怕黑怕冷还是害怕孤单,忍也忍不住。牢牢抱着电话重复着许逊的名字,再不说其他。
许逊打开房门的时候,默默光着脚在门边站着,许逊敞开衣衫上冷凝的气息,将已经冻成冰人的默默,贴着衬衣裹进怀里。那一瞬间,默默死死抱住许逊的身体,犹如抱着生生世世的依恋。想愿意从此认输愿意臣服愿意在身体苏醒之后,放下多年的骄傲,问问他:“许逊,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娶我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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