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作文大赛已经举办15年了,这项赛事一度捧红了一大批文学偶像:韩寒、郭敬明、张悦然、张怡微、陈佳勇、周嘉宁……他们都曾借它的力年少成名,而如今,这些少年都到哪里去了?他们的文学梦想还在继续吗?
轨迹
这些年少成名者划出的人生轨迹一分为二,大多数目光都被韩寒和郭敬明的急遽上升吸引;而另一种现实的,哑暗的名声降落和命运转折却被忽视。
转折者包括现年32岁的陈佳勇,北大毕业,身形微微发福,成了一个5个月大的孩子的奶爸。他早已放弃写作,成为一家影视公司的总监,面前展开一条有为但绝对远离文学的道路,不再是那个因为《来自沈庄的报告》获得第一届新概念一等奖。被前文化部长王蒙称赞的文学新秀。
转折者也包括29岁、宣称告别了夜场生活的徐超。19岁的他是新概念作文比赛的优胜者,骑着自行车跑遍北京各大出版社,挣了几十万元然后开始流连夜场。
新概念作文比赛的第15年,大多数人已经不太被人提起。他们中的90%早已离开了文学轨道,变成身材臃肿的商人、忙于生活琐事的家庭主妇或者笑纹明显的小职员。
悼念
这些年少成名者最近一次见面是在2013年4月3日的一场追悼会上。去世的正是被称为“新概念之父”的赵长天,他是新概念赛事的缔造者,新概念获奖者们公认的精神导师。
1998年,在《萌芽》主编赵长天的主持下,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启动。以“正确的性感”为主打内容的青春文学大赛造就了如韩寒、张悦然、刘嘉俊这样的青年文学偶像,他们不到20岁,习惯用“忧伤”“颓废”“苍老”“鲜血”“宛若隔世”“决绝”这类词语探讨人生。
如今,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送导师最后一程。跟当年不到20岁的他们相比,现在许多人已成家立业。反叛学生韩寒做了父亲,张悦然则即将成为人民大学文学院的教师。
被视作新概念最大获益者的郭敬明并没有参加这场追悼会,他当时正在台北为即将上映的《小时代》进行后期制作。之前两天,他在微博上纪念了这位导师,但只是简单地把赵长天主办的新概念称作包括他在内的“万千年轻人文学梦想的开始”。
郭敬明凭借机缘和努力,使自己成为作家财富排行榜首富、文化公司的成功老板。与他相比,在新概念作文比赛的列车上短暂擦肩的很多同龄人,已经经历了多次放弃。
起点
随着《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作品选》一炮而红,韩寒的《三重门》畅销全国,一个青春文学的新纪元被打开。
当时。文学界掀起一股反叛风潮,传导到教育界,一些新闻媒体拿作家王蒙辅导孙子语文不及格为案例,向死板的应试教育提出挑战。而更为关心市场的出版界则于此嗅到了机会。
在当年“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免试上大学”的口号下,阅读这些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早恋、叛逆、忧伤情愫的新概念作文非但没有遭到惩罚,反而被视作一件正确而性感的行为。刊登新概念作文的《萌芽》杂志也由此成为青年学生们最爱的刊物之一。
刘莉娜的《风里密码》,张悦然的《黑猫不睡》和郭敬明的《幻城》都深受读者喜爱,这也给了出版商积极的信号,他们被贴上很多标签——80后作家、少年作家、美女作家,摆上书架。徐敏霞的文章《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还被改编成了电影《假装没感觉》。
抛物线
但放弃随之而来。
“我在文学界没有突破。突破与不突破的分界线,就看是否以写作为生,突破了就不用以这个为生,可以拿名气做其他的事。”徐超说。“我没突破,韩寒突破了,郭敬明突破了,所以我放弃了。”
2003年从北大中文系毕业后,陈佳勇做过上海《新闻晨报》报社记者,后来开始从事影视行业。他早早放弃了当职业作家的可能性。
他现在很少写,仅将写作视作一种表达方式:“一个人会写作,对文字有很好的掌控力,在人生中会多很多乐趣。人一生不是为了赚钱、出名,人生要有趣一些。”
更多时候,他谈论的是吴秀波的片酬,行业变化和公司上市,以及生活本身,比如育儿问题和养老问题。
跟陈佳勇和徐超类似,刘莉娜、徐敏霞,不约而同放弃了成为作家,而选择了更为朴素的工作。毕业后,刘莉娜和徐敏霞分别在《上海采风》杂志、《萌芽》杂志担任编辑,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入围奖获得者张冠仁则在上海成立了编剧工作室。
名利场
2012年末,因被质疑新概念作文大赛参赛作品代笔,韩寒经历了人生沉浮,但他并不认同新概念作文大赛是一个名利场。
“把一个作文比赛参赛者偶然聚一聚当成名利场,那这名利场也太小太可笑了。”
与韩寒的否认相反,郭敬明却努力以新概念为通道,为自己搭建通往上流社会的桥梁。
15年之后,从同一个平台出发的人,有人年少时的风光得以延续,而其他人则不得不体验或大或小的落差。
刘嘉俊会用“处于人生巅峰”来形容新概念获奖后的那段时光。刘嘉俊此前被保送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因专业不合胃口决定休学一年,随后索性退学,以示对纯文科教学方式的抗争。退学后,这位新概念一等奖获得者在一些不知名的媒体平台做过记者编辑,写过广告文案策划,做过编剧,也写过网络文学,几乎所有跟文字有关的工作都有所涉及。但因为变动太大,他始终没能像韩寒和郭敬明一样奠定自己的地位。
刘莉娜也有同样的失落:“一切来得太早太容易,让我太早就没有了梦想,失去了动力,这也许是我后来不想创作的原因。”
周嘉宁曾在2003、2004年间出版了3本书,张悦然则有《葵花走失在1980》等不少于4本作品集问世。现在,这批青年作家不同程度地遭遇此前透支带来的创作瓶颈。回忆过去,张悦然用“真空的状态”、“疲倦”来形容那段时光——生活被各种采访、吃饭和签售填满,以至于脱离了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好奇心、耐心去发现有意思的人和事。
时代
而且时代已然变化。
多的不到一万本,少的五六千本,三四千本,如今,张怡微坦然地自嘲只是个“滞销书作家”。相形之下,郭敬明旗下的作者都是5万册起印。
女作家赵赵曾公开说,现在是全民写作无人阅读的时代。
人们显然更乐于读图、玩手机,而《萌芽》内页都是黑白印刷密密麻麻的字,这种文学形式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还有来自网络文学的冲击。
现在,盛大、起点这些大型的网络文学网站的文字产量和题材的丰富性也远非一本只有80多页的杂志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