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两位画家来访,要求见大师。大师年高望重,这两人不好空手前往。翻译陪同二人上街到了花店,好花俯拾皆是,两位画家一看价钱,都不出声。最后,买了一盆冻海棠,连盆三两毛也。海棠品种甚多,这一种瑟缩可怜,如经霜不长,因得土名冻海棠。
翻译心里过不去,婉转介绍说,大师不但把虾画活了,更常画花卉,见过名花无数。自家培养,亦多名种。两位画家答道:这海棠是我们民族的珍物,拿这送老人是最高的敬意。
翻译无话好说。
到了大师家里,奉上盆花,翻译注意到大师正眼也不看。落座交谈,渐渐地欢喜起来。大师从案头一个竹编笸箩里,拣出一把钥匙,起身打开靠墙红漆大橱。橱中又分格子,有小柜,有抽屉。格子上又有一笸箩,大师又拣出钥匙,打开一个小柜。柜中又有一笸箩,盛着花生二三十枚。大师端出来,一一锁上,然后招呼食用花生。
翻译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帮着待客道:
“请吃花生,这是我们最高的敬意。”
(乔真摘自《林斤澜散文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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