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知道,我出生那年,爷爷从别人家移来一棵枣苗,栽在了院子里。
  小枣苗栽在院子的中心偏西位置,日照最为充足的地方,一进院门就能看到。父亲回忆说,小枣苗从一开始就长得很好,喜人,让爷爷很开心。
  我是爷爷的第一个孙子。分家后,我们不再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五岁那年的一天,爷爷家的房子突然着火了,火光冲天,全村人都急急跑来帮助灭火。幸运的是,爷爷家的东边就是一个大水塘,离水近,大火才没有向邻居家的房屋蔓延。在大伙忙着灭火时,爷爷并没有亲自端水灭火,他站在小枣树跟前,一手紧紧拉着我,一手指挥大家灭火,样子急急地,好像怕火把小枣树烧了似的。这个情景,至今我还清晰记得。
  再大一些的时候,我就离开家去父亲单位的子弟学校上学了,跟父亲在单位宿舍住,便很少回家。而父亲基本上是每周末都骑自行车回家的,有时回来会不经意地告诉我,枣树又开花了,花不大,像是黄绿色的,你爷爷让你抽空回去看看。我答应着,但还是挨到放暑假才回家。爷爷见到我很高兴,说:“你这孩子最有口福了,一放假就快有鲜枣吃了。”
  枣树生长慢,故木材坚硬细致,不易变形,适合制作各类雕刻品。爷爷家翻盖房子那年,砖瓦杂物堆放了满满一院子,弄得人无处插脚。一天,三叔嫌枣树碍事,想把它砍了,就对爷爷说:“这枣树长得太慢,又结不了几个枣,把它砍了算了,还能做几个好擀面杖。”爷爷听了,立马冷了脸,说:“你缺擀面杖用吗?要是你敢动这枣树一指头,我就先把你给砍了。”爷爷在整个村子里都是非常有威信的人,他训斥过三叔后,家里再没有人动过砍枣树的念头。奶奶、爷爷都是八十多岁过世的。他们去世时,已经在市里工作多年的我急急地赶回了老家。由于心中存满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也没有留意一眼枣树的情况。前段时间,闲居在家读书,看到有篇文章提及鲁迅先生《秋夜》中的第一句话: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心里竟莫名动了一下。晚饭时,提及老家的枣树,父亲没说什么,倒是母亲快言快语地说了句——那枣树和你一样,可是你爷爷的宝贝。
  母亲的话让我当晚失眠。我躺在床上有点牵念地想,从去年底到今年初,北方都是旱的,几乎没有雨雪下过,不知枣树怎么样了?因为爷爷奶奶去世后,就三叔一家住在那老院子里了,这还真让我担心。第二天我准备开车回老家去看看枣树,父亲劝阻说:“别去了,枣树比较抗旱,需水不多,适合在贫瘠的土壤里生长,你不用担心。”后来想办法给三叔打了电话,果然说枣树没事,长得粗粗壮壮,让我放心,让我夏天回去打枣吃。
  枣树和我一样,已经存活在世上三十余年了。这么多年,它结的鲜枣我还真没吃过几次,不过现在想起枣树来,就会想到爷爷的爱,这让我心里甜丝丝的,如同吃了口鲜甜甜的脆枣一样。
   (编辑仕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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