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方块字爱恨交加。偏偏我写得最称心的是诗,外国人无法懂。诗,无法翻译。外国人学中文,学得再好,只够读小说、散文,对诗是绝望的。
中国字,只能生在中国,死在中国。再想想,能和屈原、陶渊明同存亡,够可以了,气也就平了,乖乖把世界文学史拉扯着讲完。
现代艺术,流派越来越多,这是个坏现象。
我讲过一个公式:直觉,概念,观念。从古希腊到文藝复兴到浪漫主义,可以划在直觉时代。直觉的时代很长,后来的流派,都想单独进入观念的时代,却纷纷掉在时空交错的概念时代里了。
所以我一气之下,把20世纪的艺术统统归入概念的时代。将来呢,按理想主义的说法,要来的就是观念的时代。
我呢,是个转了背的理想主义者,是向后看的。我拿古代艺术作为我的理想,非常羡慕他们凭直觉就能创造艺术。
我爱人类的壮年、青年、少年、童年时期的艺术——文化没有婴儿期的——人类文学最可爱的阶段,是他的童年期和少年期。
以中国古诗为例,《诗经》三百多首,其中至少三十多首,是中国最好的诗。到了屈原、陶渊明,仔细去看,已经有“概念”了。屈原老是香草美人,陶渊明老是酒啊,酒啊。
《诗经》三百来篇,一点也没有“概念”。完全是童真的。
李白、杜甫,已经“概念”得厉害。到了宋、明、清,诗词全部概念化。由此看,我的转了背的理想主义,事出无奈,但事出有因。
(静 泽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文学回忆录》一书,童 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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