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两百米

我享福了?呵呵，老哥，有些事我也烦着呢。
　　真是这样子，不是我骗你。
　　对，儿子毕业后就去了大城市，我是3年前去的。
　　瞧你说的，你也说大城市好，我怎么一点儿没觉得好呢?
　　我没说风凉话，好久没和人说话了，今天这儿遇上老哥，吐吐苦水。
　　我儿子在那边挺好的，儿媳妇在医院工作，小夫妻俩整天忙得要命。
　　对，孙子我带着。我不带谁去带呀，老伴走了，任务就归我了。孙子5岁，很聪明的，像他爹。就是太皮，把我老骨头快折腾断了。
　　羡慕我?我有啥好羡慕的。我每天想着溜回老家呢，要不是管孙子，我才不去这种鬼地方。
　　真的，老家好。这儿空气新鲜，人儿也熟。
　　嘿嘿，老哥对大城市好像特别有好感，你儿子也把你叫过去，老哥就知道是啥滋味了。这些天，回老家一趟，很多人夸我儿子争气，把老爹带出小岛享福去了。老哥，烦心的事，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
　　邻居们今天拉着我，让我说大城市里的事。你说城市里的事有啥好说的呢?我到现在还没去过那个闻名世界的景区。
　　你也知道，我退下来后没啥爱好，就喜欢提个相机跑。现在，连一只鸟也没时间拍。噢，城市里没鸟影。呵呵。儿子倒是说起过一回，有空陪我出门去拍照散散心。可我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他人影了。
　　笑啥?老哥别笑我。我一直想找人聊聊这些事，还是老家好，有邻居。城市里的邻居都是低着头走路的，我到现在还没看清对门邻居的脸。
　　我真没去过城市其他地方，不骗你的。做了两年高贵的大城市人，儿子媳妇前个月才带我去了回动物园。你说我老头子去动物园干吗呢?还不是为了让孙子去看熊猫和猴子。
　　我今天开心呀，走了这么多的路，还有老哥陪着。
　　是的，很长时间没走这么远的路了。
　　这条街只有1000米?不会吧!我怎么像走了几公里似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很少出去走，没时间也没机会。
　　是的，活动范围很小。这么说吧，早上五点我要起床，得给小夫妻俩准备早餐。
　　城市里都这么早呀，他们上班很远，乘地铁就得花1个小时，孩子们也苦啊。
　　七点半我得叫醒孙子，然后送他去幼儿园。完了，我得去菜市场买菜。
　　我想过出去逛呀，可去哪里好呢?太远吧，怕误了时间回不来。太近吧，也没啥意思。何况，一个人也不认识，遇见谁都像外国人似的。
　　是的，每天就待在家里。我那媳妇有洁癖，家里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我除了上厨房和自己房间，一般不敢乱走乱坐。要是没电视，真不知道该咋活下去。
　　4点一过，事情又来了。我要去接孙子，接回孙子还得管住他别乱跑，怕他妈下班回来责怪弄脏了地板。
　　哈哈，烧菜煮饭那是小事了，每天都这样子的，习惯了。有一回，煤气断了，我楼上楼下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敢和儿子媳妇说。
　　是很辛苦的。老哥有老伴在身边，两人可以轮换，我找谁去噢。那回生病，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孙子全托了，没人管我呢。是很寂寞的，不像在老家，一招手就能找来一桌麻将友。城市里除了夜景好看，其实啥也没有。
　　现在老哥知道老家好了吧，能不出咱这小岛最好，可别像我一样稀里糊涂出去了。
　　我曾经闲着没事画过一张图，测量了一下我在城市里的活动范围，直径只有两百米。
　　是两百米，一点不夸张的。
　　老哥也会犯傻呀。哈哈。真的，直径只有两百米。
　　
　　(成小田摘自《微型小说选刊》2009年第12期)
（作者：周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