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和自己玩了一场卡普曼的三角游戏。下班后接到先生电话,说要和几个朋友吃饭,都是我认识的,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想到有几张购物卡快要到期了,就说去商场买些东西,不去了。
晚上九点多,我提着重重的一堆东西走出商场,给先生电话,想问他能不能来接我。听电话里传出的声音,那边正喝得酣畅,显然是接不了我。天正下着雨,一时很难打到车,站在蒙蒙细雨中,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会儿生气他为什么喝酒不能来接我,一会儿又气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就是不肯自己开车。在这种种恶劣的心情中,折磨了自己一个多小时,直到上了一辆的士。
的士向前开着,车厢里很安静,我突然意识到同样的事情似乎发生了好几次。比如,明明知道这个时间在那个商场周围根本打不到车,可是还是这个时间去了这个商场,这样折腾已经好几回了。明明知道他晚上会喝酒,接不了我,可还是抱着幻想给他打电话,这种情况也已经好几回了。明明知道这样做是自找麻烦,知道还是这么去做,不是自讨苦吃吗?
突然,“卡普曼三角戏剧”这个词,蹦出来浮现在我脑海中。
美国心理学家卡普曼发现,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这样的三角戏剧:受害者-压迫者-拯救者。
• “迫害者”贬低别人,把别人看得较低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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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者”也是把别人看得较低下、不好,但他的方式是从较高的位置提供别人帮助,他相信“我必须帮助别人,因为他们不够好,无法帮助自己。•
而“受害者”则自认自己较低下、不好。有时受害者会寻求迫害者来眨抑自己,或是寻找拯救者提供帮助,而肯定自己“我无法靠自己来解决。”在昨晚发生的事情中,当我很辛苦地提着一堆东西,站在雨中,渴望先生像平时一样来接我,这时先生就被我当成那个幻想中的“拯救者”。
而当他因为自己的事情不能来时,先是失望,继而生气,瞬间我就变成了受害者;而他在“我的三角戏剧”中顿时变成了害得我这么沮丧这么生气的“迫害者”。
我设想,接下来,如果回到家我继续指责他,我就变成了一个“迫害者”;他如果很无辜很内疚,我可能又会感到过份而安慰他,摇身一变,我成了拯救者,而当他是一个受我情绪失控影响的受害者。
静下来想一想,其实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根本不值得生那么大的气。那是因为当时的我已经不自由主地深深陷入了这个“受害者-拯救者-迫害者”的三角戏剧中而无法觉察和自拔。在这个游戏中,我既是一个受害者,又是一个迫害者,还是一个拯救者。在这个游戏中,其实并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没有什么受害者,迫害者和拯救者,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的心理戏剧在雨中上演。
还好,在回到家之前,我已经看到了这个游戏,心情也就很自然地恢复了平静。
这个三角游戏,我们每个人,每一天,都在内心上演,但是没有人能够察觉我们可以同时身兼多职——变幻莫测,乐此不疲,上演着生活中的一幕又一幕的悲喜剧。
在生活中,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感受到这个三角游戏中的一种或两种角色,有的人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比如陷入种种不幸的婚姻中的受害者,比如有拯救者情结的各种类型的助人者,比如动辄就指责抱怨要求别人的压迫者。只有当我们明白其实这个三角游戏中的三个角色其实都是自己时,才有可能走出这个游戏,减少生活中的痛苦和冲突,而做回真实的自己。
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有这个游戏三角,上演这个戏剧的目的很简单,为了满足被爱的渴望。但是当发展成为一种痛苦的强迫性重复,形成不可自控的“施虐-自虐模式”,而导致心理或人格障碍的,就需要心理治疗的帮助。
在心理治疗中,个案会很长时间反反复复地在这个三个角色之间转换和呈现。通过治疗,个案最终会成功“回收”这个三个角色,而不是和治疗师再继续这个痛苦的游戏。即当他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受害者时,不再把治疗师当作一个拯救者或迫害者;当他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拯救者时,也不再把治疗师当作一个受害者;当他感受到自己是一个迫害者时,也不再把治疗师当作一个受害者,而是把治疗师和自己都看作一个真实而完整的人,既没有想象中受害者那般需要拯救和同情,也没有想象中的拯救者那般完美和全能,更没有想象中的迫害者那般苛刻和具有威胁性。
人生如戏,只不过这戏剧是出演在我们不知道的内心世界中。作为普通人,常常不自由主地过度入戏,或被各种关系卷入到他人的悲情戏剧中。我们要能够了解自己内心上演的种种无意识的戏剧,有能力从自己或他人的戏剧中走出来,否则,就会成为各种心理障碍和病态人格的温床。
文/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