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解密:细数好莱坞电影中的失忆桥段

如果你想知道大脑不正常时会发生什么事情,最好不要从电影中寻找答案。电影中的人物通常都会逐渐失去记忆,性格逐渐改变,然后患上精神分裂症或帕金森综合征(更不用说其他社交和心理疾病了)。好莱坞电影中,大脑被诠释得彻底脱离了实际,以至于混淆了科学和科学幻想的界限。电影中对病态心理的捕捉有的很准确,有的却差之千里。不管怎样,电影中对神经疾病的刻画为大脑工作的一般原理(通常也是错误的原理)提供了佐证。

电影中失忆的桥段


目前,电影中所展示的最常见的病态心理是失忆。主人公的记忆丧失情况有多种形式,但却不外乎男孩碰见女孩、男孩失去女孩、男孩重新找回女孩的路子。

神经心理学家萨利·巴克森戴尔对电影中的失忆现象展开了广泛的调查。她把电影中的不同事件进行了分类,这些事件尽管并不符合科学实际,但却令人津津乐道。调查发现,这些事件中男女主人公的失忆大多是由于其受外伤引起的,然后,与常人一样,他们会走过一段充满酸甜苦辣的经历,并形成新的记忆。

电影中引起主人公失忆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心理创伤,这便迎合了电影情节刺激的要求。在某些电影的大结局,主人公或是通过再次遭到头部重击,或是通过神经外科手术、催眠术或是目睹自己失忆前一件刻骨铭心的爱物,重新恢复了记忆。

电影对脑部疾病的描述不正确

实际生活中发生的记忆丧失和电视节目中过多的艺术渲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在肥皂剧和情景喜剧中尤为明显。

20世纪60年代风行一时的电视连续剧《盖里甘的岛》极尽扣人心扉之能事,把真实性放到了第二位;另外一部电影《初恋50次》(制作于2004年)则描绘了一种在任何已知神经条件下都从未出现过的失忆模式:德鲁·巴里摩尔扮演的主人公每天都会把当天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但却将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如此周而复始。因此,她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与亚当·桑德勒约会。这种失忆类型(不断在失去记忆和恢复记忆两种状态之间切换)仅仅存在于剧作家们的想象之中。

实际上,此类令人匪夷所思的失忆类型可以追溯到电影产生之前。小说家埃德加·莱斯·巴勒斯便特别热衷于这一题材,并将其融入到了自己的小说情节当中。巴勒斯在《泰山》(1918)一书中,彻底将失忆与其他神经伤害分离开来:

他睁开双眼,屋里一片漆黑。他把一只手抬到面前,嗅了嗅自己的手指,像一只野兽在闻受伤的猎物……他站起身来,漫无目的地走着。自己到底是谁?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困惑不已。实际上,他已经回忆不起自己经历的那次事故,更回忆不起事故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巴勒斯有可能利用了一个流行的观点,即头部伤害可以引起失忆。1901年,在吉尔伯特·帕克所写的一本书中,一名势利、嗜酒如命的律师及其求全责备的妻子和懒惰的堂兄在一起酒吧袭击事件中都丧失了记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次失忆使这名律师改掉了自己的许多毛病,并且改头换面,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后来,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并一直幸福地生活了下去,直到最后恢复了记忆。这一情节被好莱坞看中,由此,1915年、1920年和1931年便出现了查理·斯蒂尔的电影。

你知道吗脑袋受了伤,人就会变样


头部受伤有时会导致性格的变化。在现实生活中,对头前面部分的重击会伤害到前额皮质,从而引起性格的变化,常见症状是失去自控力和判断力,有时甚至也会出现性格的完全变化。

在电影《盖里甘的岛》中有一段情节:少女玛丽·安在一次头部受伤之后,产生了一种幻觉,认为自己成了艳星金格尔。此类幻觉会导致精神分裂症或者两极型异常,但发生概率很低。电影《寻找苏珊》中的情节似乎更为真实一些,罗珊娜·艾奎特扮演了一位深受失忆和幻觉困扰的家庭主妇。尽管头部受伤后不太可能出现选择性身份辨认障碍,然而其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却有一定的真实性——一则个人广告帮助艾奎特杜撰了一个关于自己丢失身份的故事(失忆者经常会通过臆造似是而非的记忆填补自己记忆的空白,这一虚构行为使患者感觉自己仿佛拥有了与正常人一样的连续记忆),然后,她浪迹天涯,去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

不管怎样,第一个把头部伤害引起记忆丧失写到书里的作者,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无疑,这一举动代表了一大认识上的进步,承认了大脑是思想的源头。同样,莎士比亚的作品里也有大脑思维改变的故事。在《仲夏夜之梦》中,仙后提泰妮娅受到精灵迫克魔法的影响,爱上了驴首人身的波顿。

也许,对于这些关于失忆现象的描述,我们并不觉得有多严重。毕竟,心理扭曲的症状与身体伤害或疾病引起的严重精神失常大不一样。比如,心理疾病患者会表现出特别形式的选择性遗忘,同时还会发生短暂的失忆。而好莱坞电影人讲述的失忆故事却通常是由于主人公的身体伤害引起的,因此来自人们的批评绝不是没有根据的。虽然电影已经受尽了来自科学的批评,但是电影在展示人类大脑如何工作方面,的确有它的贡献。

实际上,电影中存在的许多错误概念都来自于人们的一个错误理解,即“大脑就像是一台老式电视机”。我们来看一个极端戏剧化的例子:主人公头部受伤之后发生失忆,然而当他(她)的头部再次遭到打击之后,却神奇地恢复了记忆。这一荒谬的现象显然与我们对大脑工作机理的理解不同。

如果第二次头部打击能够恢复记忆的假设的确成立,那么大脑损伤便一定是可逆的。然而,头部伤害引起失忆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大脑积液,因此,无论如何,第二次打击只能使情况更加恶化。

“第二次打击论”很可能来自人们在使用家电(特别是旧家电)方面的经验。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一台电视机坏了之后,敲上它几下,便又有图像和声音了。类似这样的老旧设备大多会出现接线松动或者接触点落上灰尘的问题,因此,有意地敲打它们,完全有可能使线路重新接触,从而恢复功能。然而问题在于,大脑不会出现类似旧家电的接线松动,神经元被神经键牢牢地连接了起来,除非是破坏性的严重伤害,否则几乎不会出现“接触不良”的现象。

许多电影人都认为,人们对大脑了解很多,现代神经外科手术已经完全能够治愈失忆。是的,现代神经外科手术可以很好地治疗一些危及人类生命的症状,比如说使大脑受到压迫的脑积液和脑瘤。这些症状通常都带有严重的并发症,比如脑震荡或意识丧失等。发生这些情况之后,应当立即进行手术。这使得电影剧作者面临一个两难的境地,他们必须把主人公失忆的刺激情节压缩到从受伤到送往医院这段时间内,否则,看上去就好像神经外科手术不但不能治愈脑伤,甚至还会成为引起失忆的直接原因。

大数学家是分裂症患者


电影《美丽心灵》生动描写了数学家约翰·纳什的生活,向观众深刻讲述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经历。像纳什一样的患者会产生幻觉,并会将不相关的事件任意联系在一起。在这部影片里,纳什患上了妄想症,并且越来越严重,甚至对周围人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并始终无法摆脱这些幻觉。最终,他的同事和他的亲人都离他远去。

上述现象是标准的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其原因是疾病、伤害或者遗传因素引起的大脑不正常。精神分裂症患者以20岁左右的青年男性居多,每100个人里面大约有一人在其一生中发生过精神分裂。电影中纳什所经历的幻觉是视觉化的,而现实生活中也有人患有类似的听觉化症状。

电影《美丽心灵》中的大部分情节是符合科学的,只有一点除外,那就是纳什的病因为一位好心女人的出现而得到了治愈。实际上,精神分裂症并不是一种思想病,而是一种大脑的物理异常。精神分裂症患者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康复的:他们会出现正常期和发病期交替出现的状况,大约有1/6的病人其症状最终会消失。

至于为什么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症状会自行缓解,人们至今还没有弄清楚。这部电影中犯的错误沿用了一个已被广为接受的错误观点,即精神分裂症是由于从小缺乏母爱而造成的。这一观点没有理论依据,并且无端使许多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母亲及亲人深深自责。现在,诸多证据已经证明,这一观点是错误的。

在《沉默的羔羊》续集《汉尼拔》中,对大脑伤害的描述可谓登峰造极。在这部电影中,对大脑的逐步入侵引起了大脑功能的逐步丧失。在这里,暂且不说进行如此高难度的脑科手术却没有造成病人死亡的问题,至少影片说明大脑的损伤能够按比例使大脑丧失功能。

在娱乐业争相对大脑进行夸大描述时,也有几个尊重科学事实的例子。诚然,科学的严谨无益于迎合人们猎奇的心态,但是,将保持科学严谨、吸引人们视线以及获得商业成功三者集于一体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比如,电影《记忆碎片》、《我知道你是谁》、《海底总动员》和《美丽心灵》等,便对各类大脑失常现象进行了严谨的诠释。

《记忆碎片》严谨地演绎了患有严重顺行性遗忘症的主人公莱昂纳多的遭遇。由于头部受到过伤害,莱昂纳多无法形成持续的记忆,同时,他也很难保持瞬时记忆,每当他被其他事情打断而分心,便会无法使自己的思绪持续下去。故事情节设计巧妙,使用倒叙手法,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影片一开始,是一名角色的死亡,而结尾一幕则揭露了其后一切的真相。

莱昂纳多的症状与实际生活中大脑海马区及有关结构受损的患者类似。海马区是人体大脑里的一个喇叭状的结构,左脑和右脑各有一个,其大小相当于人类弯起来的小手指。海马区及与之相连的大脑部分(如大脑皮层颞叶)用于信息的短期储存,对于长期记忆的最终形成,这部分结构也非常重要,因此,由于中风引起颞叶或海马区损伤的患者经常无法回忆起损伤前几个星期至几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情。

电影《记忆碎片》对造成主人公莱昂纳多失忆的事故进行了极为可信的描述,其头部受伤部位就是大脑皮层颞叶;同样,莱昂纳多大脑功能丧失的结果也非常可信,仅有一点除外——与许多现实生活的类似患者不同,莱昂纳多能够意识到并能表述清楚自己存在的这一症状。

最著名的一名海马区和颞叶损伤的病人叫做HM,他没有莱昂纳多那么幸运(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许比莱昂纳多更幸运),在他接受完一次防止癫痫发作的手术之后,便总是对熟人像生人那样打招呼,即便对那些之前与之有过多次谈话经历的人。

2000年西班牙大片《我知道你是谁》中的主人公马里奥患上了科尔萨科夫综合征,这是一种由酒精中毒引起的病症。马里奥无法回忆起1977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很难形成新的记忆,并且经常处于思维混乱状态。他的记忆缺陷来源于丘脑和乳头体损伤,而这一损伤来自于严重酒精中毒导致的长期营养不良所引起的维生素B1的缺乏。

还有一个记忆丧失的例子来自于动画片《海底总动员》。不同的是,在这部电影中,患者不是人类,而是一条名叫多莉的鱼。多莉非常友善,但却苦于记不住新事情。与莱昂纳多一样,当无法集中注意力时,多莉便陷入了思维混乱。有人会说,一条鱼又能说明什么复杂深奥的问题呢?然而,与那些极尽编造之能事的电影情节相比,是鱼还是人这个问题又算得了什么呢?《海底总动员》讲述了多莉在生活中的失落和孤独感,以及她使周围人感到奇怪的特异行为。

这便使我们看到,对失忆现象严谨描写的核心,是失忆症患者令人同情的遭遇。而在许多哗众取宠的故事情节中,失忆症患者通常都成了取笑和逗乐的对象。然而,正是对失忆症患者遭受的痛苦的描述,才真正把握住了事情的关键。

你知道吗如何才能洗去痛苦的记忆?


在电影《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中,主人公希望能够通过一家专业机构使自己抹去一些没有意义的记忆。他躺在床上,任由专业人员在自己的脑袋瓜里搜索。这些专业人员逐条将主人公的记忆回放,并将需要抹去的记忆删除。

这段剧情暗示着,神经活动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将记忆中的经历逐一进行破解。的确,人们对经历的记忆在经大脑压缩之后完全可以转化成可储存的东西,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完全的事件回放过程。对某一幕场景的回忆的确能够激发大脑的反应,这一反应就如同第一次看到此幕场景时一样。

另外,有人认为,对于痛苦的记忆,人类可以像对待计算机垃圾文件那样把它调出来并删掉。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近年来的研究表明,记忆回放反而会加深记忆。人们都有体会,每当我们试图“抹去”某段令人不快的记忆时,却不可避免地要回忆起它,这实际上是在进行“记忆的二次刻录”。也就是说,当我们感到“往事不堪回首”时,我们恰恰是在不断“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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