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宝黛最真挚的告白

  古今中外的文学中最动人、最经典的爱的告白是什么?答案是——“你放心!”

  这是贾宝玉第一次向林黛玉的直接表白,这一情节是《红楼梦》里的大关目,是宝黛爱情故事的转捩点。

  大致情节是——湘云来到贾府,宝玉便想起了前些日子得的麒麟,却不巧弄丢了。正当宝玉、湘云、袭人在怡红院里聊天,前边来传要宝玉去见客人。就在宝玉更衣的时候,黛玉来到了怡红院。屋里湘云正劝他多忙些仕途经济,宝玉便不大高兴。黛玉正到窗前时,听到宝玉说:“林姑娘从来说过这样的混账话不曾?若他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他生分了。”听到这话的黛玉感慨万千,便要转身回去,而正巧宝玉从怡红院出来,远远看到黛玉,有拭泪之状,便追了上来,一番询问,边说边禁不住抬起手来替黛玉拭泪。林黛玉忙向后退了几步,说道:“你又要死了!作什么这么动手动脚的!”宝玉笑道:“说话忘了情,不觉的动了手,也就顾不的死活。”林黛玉道:“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金,又是什么麒麟,可怎么样呢?”一句话又把宝玉说急了,赶紧上来问道:“你又说这话,到底是咒我,还是气我呢?” 林黛玉见问,方想起前日的事来,遂自悔自己又说造次了,忙笑道:“你先别急,我原说错了。这有什么的,筋都蹦起来,急得一脸汗。”一面说,一面禁不住进前伸手替他拭面上的汗。宝玉瞅了半天,方说道“你放心”三个字。林黛玉听了,怔了半天,方说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这话。你倒说说怎么放心不放心?”宝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果不明白这话?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你天天为我生气了。”林黛玉道:“果然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宝玉点头叹道:“好妹妹,你别哄我。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之意白用了,且连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你皆因总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林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从那一句上说起,却也怔怔的望着黛玉。两个人怔了半天,林黛玉只咳了一声,两眼不觉滚下泪来,回身便要走。宝玉忙上前拉住,说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林黛玉一面拭泪,一面将手推开,说道:“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知道了!”口里说着,却头也不回竟去了。

  这一情节将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写得撕心裂肺,令人不忍卒读。而且,一般读者也许不一定注意到,宝黛两人在此前经常是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互相怄气,但从这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后,两个人忽然不再闹别扭、吵架了。这是为什么?原来恋爱的双方互相交了底,表了决心,彼此心领神会,只剩下互相“怔怔地”傻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两人话都不需要说了,还需要吵架吗?

  其实,宝玉是了解黛玉的。他知道黛玉有时生气、生病是与他有关系的。他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知道自己是黛玉惟一的精神寄托。“你放心”三个字,不单单是对黛玉的告白,更是让黛玉对自己有信心。

  现代人的语言越来越花哨,却越来越单调;越来越刺激,却也越来越乏味;交流的手段越来越便利却越来越随便;真正经典的表白是用心说的,凭借的是情感而不是智慧和聪明。《红楼梦》不愧是经典,连爱情语言符号都是那样的典雅而特别。不读懂贾宝玉,就不知道什么叫对所爱之人的体贴与关心;不理解林黛玉,就不明白恋爱中的女性的复杂心理。宝黛的爱情故事也许发展的过于缓慢,直到黛玉死,两个人也仅仅是心中的一份念想,只是在精神世界作无限的盘旋和游走而不能心手相牵。《红楼梦》写出了爱的无限性和男女双方的“不了情”。黛玉守住了自己,逼使宝玉和她一起把情的庄重和情的轻慢区分开来。

  黛玉知道自己遇到的是真知己。宝玉对她感情的坚定性已无可怀疑。但是,男女之间的爱情,由相悦、相知到相爱,是极其复杂的心理体验过程。当事的一方总是要不停地追问:这是真的吗?难道我有这样幸运吗?爱情会是如此容易的到来吗?难道他不爱别人只是爱我吗?我是他的唯一吗?是不是我错会了他的用意?等等。而在中国传统社会,作这样发问的常常是女方。光是自己单方面的追问和确定还不算数,还需要对方的表白、承诺和发誓。黛玉的经常誓言是,如果得不到爱情,还不如死了。宝玉的誓言是:“你死了,我作和尚。”爱情需要表白。知道了,到了,感受到了,还不行;还需要对方说出来,说明确,亲自告诉自己。也就是说,男女相爱单是情感的交流还不够,还要有心的交换与呼唤。

  《红楼梦》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写的就是爱情的这一心理过程。贾宝玉用天音般的誓言向黛玉宣布:“你放心!”这三个字,黛玉听了如轰雷掣电一般的震撼,“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宝玉。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从那一句上说起,却也怔怔的望着黛玉”。爱情的交流电把男女当事人紧紧地连结在一起,固定在一起,溶解在一起,语言已经失却了功用。

  《红楼梦》中宝、黛的爱情,是在中国传统社会形态框架内发生的爱情,是十八世纪中期亦即清朝中叶的世家大族里面的爱情。所以爱情表白的方式带有十足的中国文化的特点。宝玉的表白是三个字:“你放心!”比起舶来品的“我爱你”,内涵要丰富得多也深刻得多。它包含着决心、誓言、宣示、信任、责任诸多内容。“我爱你”,是一方对另一方情感趋向的单一表达;“你放心”,是对双方溶解在一起的爱的情感的概括。“我爱?”的情感分量比较轻泛,“你放心”的情感分量凝重而深挚。“我爱你”可能是刹那间的情感流露,“你放心”是海枯石烂不变心的终生誓言。

  放眼当今社会,“我爱你”这句话可谓是人人说、天天说,那么其真心含量有多少呢?并不是说这三个字有什么不好,只是也许会感到“听觉疲劳”,没有内涵和创意吧!

  其实现在的人也有诸多的”不放心”,像“他/她会不会变心”、“他/她能不能爱我一生”、“他/她是不是有外遇了”……

  一个人,你能放心的了当下能放心的了****吗?能放心的了誓言能放心的了诱惑吗?能放心的了周遭能放心的了这个兵荒马乱、物欲横流的社会吗?能放心的了自己能放心的了他人吗?能放心的了别人也能让别人放心的了自己吗?再说,对自己,就能做到放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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