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中年爸爸的内心独白

“医生说，走路是最好的运动方式。走回家，一身汗。冲澡前先把水龙头打开，水变热了才跳进浴缸。洗的过程不再哼歌，忙着摸身上有没有肿块。冲不到三分钟，脚底积满了水。该死，掉落的头发又把出水口堵住了。冲完澡赶紧穿上衣服，免得受凉。坐在床上，我突然了解到：Oh My God，我是中年人了！我跳起来，像逃离命案现场。谁说我是中年人？我只是‘成熟’了……”

中年对男人来说，应该人生走到某一点，要开始走下坡了的那种惶恐，就是任何事情都剩下不到二分之一的危机。人生四十而不惑，我觉得应该倒过来说，四十而惑，对人生有很多迷惑。

根据精神科医师杨聪财的临床观察，因长期的失眠、烦躁、容易疲惫……等身心焦虑症状而求诊的中年病人愈来愈多，且男性明显多过女性。

身陷中年危机的爸爸，有几个内外在征兆

■ 七大外在征兆：

1. 看起来永远很累，他最常说的话也是“我好累”。

2. 因为他很累，常常想睡觉；但真的让他睡，他又睡不着。

3. 不该他睡的时候睡，如开会、捷运和公交车上，那些打瞌睡的全是中年人。

4. 他很晚回家。中年主管责任大，常常在公司加班到八、九点才能回家。

5. 他常常骂你。中年人高不成低不就，不可能骂老板，骂员工，他们也不会听你的，只能骂孩子。

6. 他会为了小事而突然爆发。三明治的中年男人压力，会在一些小小地雷中爆发。爆发之后，又会后悔，因为大部分中年人是很温良恭俭让的。他不是坏人，只是压力很大而已。

7. 他常会有无奈的表情，掩藏在倦容之中。

■ 三大内在征兆：

1. 无奈表情呼应无奈心态。“没办法，老板对我很差，但我还是要上班，因为要养孩子啊，”典型无奈的逻辑。

2. 凡事变得保守。年轻时，他可能是搞摇滚乐的；现在，口头禅却变成“这个不许碰，那个放下来”。

3. 自己的时间愈来愈少，把时间给了上一代、下一代，坦白说剩下没有多少时间给配偶，给自己的时间更少。

回头看人生，恐慌而疑惑

“年轻时，你什么都不懂、没什么责任，凡事习惯往前看。四十岁之后，你开始懂一些事情，当你懂了一些事情后，才发现原来不懂的还有这么多。”

他们的年纪多在四十五岁或以上，几乎都是上有高堂、子女又正在烧钱的三明治世代。他们有些面临中高龄失业，也有五子登科。“中年男人责任变多，压力重重。所以你不会只往未来明天看，因为四十岁之后好像也没剩几天了嘛，你会习惯往昨天看。人，一旦回头看，就是迷惑的开始啊！”

虽然人生看起来已经圆满，但他们表示自己过得很不踏实，因为人生突然失去方向：到了四十岁左右，人生样貌已经大致底定。没本钱闯祸了，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只剩下二分之一，义务和责任却愈扛愈重，自我存在价值被挤压到几乎看不见。尤其是从小背负社会期待的男性，个性本就好强压抑，更容易感受到压力。

其实，爸爸的压力从孩子出生就开始了

杏语心灵诊所院长、精神科医师陈俊钦分析，男人要顺利进入父亲这个新角色的难度相当高，而且是个充满失落的权力移转过程。家有小孩后，孩子马上变成一家之主，爸爸和妈妈成了奴隶。但是，妈妈的母性，可以使得她们光看着宝宝喝奶就能感到无比愉悦，而爸爸则全然感受不到。在幸福的家庭故事里，爸爸常常看不到有关于自己的那个篇章，慢慢成为一台沉默的提款机。

许多夫妻感到在孩子出生后忙得昏头转向，愈来愈没本钱谈自我实现，人生计划要跟小孩连动，只能想办法把自我实现置入在家庭和职场里。

夫妻无暇照顾彼此，男人感觉在家里做什么都得不到赞赏、被视为理所当然。疏离的夫妻关系使男人动辄得咎，像半个坐牢的人。（回想一下，妈妈是否曾为了刚整理好的沙发抱枕被弄歪而狂吼爸爸？）

就这样到了中年，爸爸回头看自己的人生，发现自己依旧没有做出成就，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他感到惶恐而愤怒。

扣错扳机：强大压力引发战逃效应

来自家庭、职场、自我的排山倒海的压力，与中年逐渐下垂的肚皮和眼袋，一一化为男人中年危机的超级助燃剂。而中年风暴最大的危机，是一旦扣错板机，紧接着要面对的转职失败、失业、外遇、离婚、亲子关系破裂等后果。

■ 职场危机&愤怒情绪

职场里中年男人的发展就像撞到天花板而且卡在上头，进退两难。想独当一面或重起炉灶，又怕自己没那斤两；若在职场舒适圈待太久，又不免开始恐慌、不快乐，因为这根本违反他们开拓探索的本性。职场的瓶颈，逼迫中年男人不得不面对自己能力的极限。当拼搏的体力和青春不再，中年男人必须重新为自己寻求工作的意义，更是一场残酷的考验。

一些中年男人在家庭责任和职场压力的两面夹击下产生了愤怒。他们开始看全世界不顺眼，旁人也觉得他们很讨厌。强大压力引发的战逃效应，让男人可能在脑袋不是很清楚的状况下，做出让自己更迷惑的冲动决定；例如某天突然告知太太已经办离职，或以为与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交往就能证明自己还有存在意义、还年轻。

■ 中年危机的积极意义：

中年风暴是男人对于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意义和动机的总检讨。

美国心理学家丹尼尔·李文森在《中年太太俱乐部》中指出，中年男性和关心他的人都应该承认，他探索自己的人生、重新评估并改变人生下半场策略，其实是正常且健康的历程。作家王文华建议中年男子应该把握中年，在金钱、体力和见识都相当成熟的阶段，做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给家人以及中年爸爸自己的建议

对于中年爸爸来说，伴侣的影响力是举足轻重的。因此，对妈妈们的三点建议如下：

一、鼓励他们花钱在自己身上。中年男子可能花五百元买一只Hello Kitty的伞给女儿，自己去买7-eleven的雨衣。中年人从小被灌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观念，每个人都要当圣人的，圣人爸爸当然要牺牲、要坚持百忍。他们根深柢固被一些折磨自己的道德枷锁限制住。身为女人，鼓励中年伴侣，“你当然也要为你的责任做一些些牺牲，但不用那么壮烈。你那么辛苦，也可以花一点钱在自己身上，吃点好的，买些好的给自己。”

二、Leave him alone，别烦他。女性想老公真辛苦，应该好好关心一下。可是过多的照料关心询问，反而会让他觉得很烦。他完全可以体会并感激你的关心，但有时候就是想减少跟这个世界的界面。照顾老板是一个界面、照顾部属、照顾父母、照顾小孩、照顾老婆、去医院做健检，生活的每一天就有二十个以上的界面。减少他跟这世界的界面，可能是女人对他最好的安排。

三、鼓励他暂时逃脱。二十种界面、三代压力，鼓励他暂时逃开是一件好事。比如周六告诉他，你今天什么事情都不用管，所有事情我帮你代班。这是中年太太对先生说的最充满爱意的一句话。每天醒过来，就想着要照顾谁谁谁；今天我居然什么都不用管！哪怕只有十个小时，他可能会开车去一个十四岁时他喜欢去的海滩，这对中年男子简直是一个梦幻的礼物。十小时之后，他又回到家去面对这一切，他对太太、孩子，身旁一切责任都有新的能量。

作为孩子，能做的就两件事：

一、尽量不与爸爸起争执，就算起了争执也不要记仇。爸爸这时有自己的情绪问题，压力很大，心情很混乱。当你的朋友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你多半会为Ta留一点空间。爸爸这个时候并不是一个全能的不知疲倦的伟人，他也只是一个需要休息的普通人而已。

二、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好，并且要常常向父亲汇报。对你的担心，是父亲的压力源之一，因此，只要你好，父亲的压力就轻了。

中年危机的困惑更多地还是来自内心，解铃还须系铃人。因此，给爸爸自己的建议如下：

一、让自己的外在年轻亮丽一些。坦白说，无奈的心情、凡事变得保守，这很难有简单的解决方法。但换上一件亮色衬衫可能立刻让你自己和旁人的心情都变好。中年人年轻时不被鼓励追求外在，现在花点巧思，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

二、把握现在，把自己找回来。许多中年人都有iphone，但很少人有“I”，中年的自我常常在种种责任中被淹没了。中年人有个致命点：全有或全无。读书时考试压力很大，要考大学，就绝对不谈恋爱；大三要全心全意拼预官、拼留学，等拿到学位了再去做别的事情。我们比较不擅长去兼顾人生的很多事情。

大家想说中年吃一点苦吧，就忍着。再苦个十年，等孩子大了，等存够钱，再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但事实是，即使孩子四十岁了，你还是会担心他们；你手上有四千万，还是没有安全感。我觉得应该把握现在，在金钱、体力、见识都还满成熟的阶段，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三、面对并接受中年持续的挣扎和妥协。年轻时你没有挣扎，勇往直前，追求百分百的爱与自由。中年你会发现人生没那么简单，人生不可能一百分，接受它就是一个持续挣扎和妥协的过程。试着去享受这些挣扎和妥协，不要再去抵抗。

四、重订期望。到中年你大概可以体会，年轻时，期望的很多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了。不要把它当成失望，重订期望。比如你这辈子不可能娶到林志玲了，但是你可以把女儿教养成林志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