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

一

　　在去天鹅肠火锅店的路上，女人不停地叮嘱男人说，你一定要做出个男人的样子来，不要像在家里，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打汤夹菜，搞得像个跑堂的。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说，你都说了上百遍了，呆子都晓得了。

　　我就是怕你比呆子还要呆。女人白了男人一眼，没好气地说。

　　那你去找个呆子陪你不就得了。也不知男人是打哪儿来的威风，他把头一甩，同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但他后面的音调却慢慢低了下去，他嘟哝着说，你以为我愿意去陪你那不知从哪儿攀来的同学？

　　女人使劲儿瞪了男人一眼，张张嘴，想说啥，却又把嘴闭上，低着头往前紧走了两步，似想与男人拉出点距离，男人也低了头却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面。快到酒店的时候，女人突然停下来，回头说，花钱把你那皮鞋擦一下，别让人家看出我们是步行过来的。

　　男人愣了愣，随即斜着眼问，这不就是步行街吗？

　　照你这么说，步行街就不该有擦鞋的了？女人指着不远处的擦鞋摊，以命令的口吻说，快去！

　　男人无奈，只好花了两块钱，把皮鞋擦了个锃亮。

　　女人以欣赏的眼光打量着男人，打趣男人说，再笑一个就好了。

　　男人便浅浅地笑了一下。

　　然后，女人塞给男人一沓钱，郑重地交代说，这是我刚取的一千块，记住一定要抢着去买单。

　　男人表情复杂地瞪了女人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慎重地点了点头。

　　二

　　在去天鹅肠火锅店的车里，女人不停地叮嘱男人说，你一定要做出个男人的样子来，不要像在家里，酱油瓶倒了都舍不得扶一下，搞得像个老爷似的。

　　男人伸出两根指头，不耐烦地说，家里两个保姆，还没把你侍候好？非要到火锅店让我来侍候你，简直是没事找事！

　　保姆能跟你比吗？女人突然哽咽起来，你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应酬，啥时应酬过我了？

　　女人一流泪，男人心就软了。

　　好啦，好啦……男人拿手轻轻拍拍女人的肩，哄着女人说，我保证把你侍候得像女皇一样。至于你的那位女同学，我就不敢喽！

　　切！女人一扭肩，撇嘴说，人家可是我们班里最幸福的女人，还轮不到你侍候呢。

　　男人意味深长地笑笑，摇摇头，不再吭声。女人又强调了一遍注意事项——倒茶一定要先给客人倒，别洒到了桌上，别把油水溅到了身上，不要打翻了醋瓶，鹅肠不能烫得太久……

　　好不容易到了步行街的停车场，在女人的提醒下，男人才恍然大悟般下了车，毕恭毕敬地替女人开了车门。女人看了看男人，又瞅了瞅车里的司机小王，她突然对男人说，你跟小王换一下衣服。

　　男人不解。女人说，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今晚，你都听我的。

　　男人无奈，只得跟司机换了衣服。司机冲男人扮了个鬼脸，男人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三

　　男人一出来，女人立马就迎了上去，她用探询的目光望着男人，低声问，花了多少钱？

　　男人红着脸，话没出口，额头的汗珠却先沁了出来。

　　女人的心一紧，脸上立刻显出不安的神情来，她着急地问，一千块还不够吗？

　　男人摇摇头，结结巴巴地说，这单……这单，我没买……买成。

　　女人一怔，声音忽地大了起来，那是咋回事？

　　男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讪讪地说，是……是他们的司机签的单。

　　女人又是一怔。但很快，她的脸上便绽出了笑容：我就说嘛，瞧她老公那笨手笨脚的样子，肯定从来就没做过家务。还装个啥嘛？

　　四

　　一上车，女人就问司机，单签了吗？

　　好险，差点儿没签成。司机故弄玄虚地说，我去的时候，那个男的正粗着脖子跟收银员还价，非要把那二十块的零头抹去……

　　不等司机说完，女人的脸上便绽出了笑容：我就说嘛，瞧她老公那副德性，生来就不是挣钱的料，还充啥胖子嘛？

　　男人却没有听女人说话，而是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婷芬啊，你去帮我买套衣服，我马上过来取。

　　挂了电话，男人脱掉身上的衣服，狠狠地摔到马路上，对司机说，你们自己打车回去，我还有事。

　　男人走了，女人把司机也打发走了，剩下她一个人茫然地走在大街上。

　　五

　　在路边的大排档吃了一碗馄饨，男人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揉着肚皮。

　　女人忙着给老板娘付钱，男人忽然碰了碰女人，低声说，哎，那边吃饭的不是你的同学吗？要不，把她的钱也一起给了吧？

　　女人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瞅了瞅，摇头说，不可能，你肯定认错人了。说完，她拉起男人的手，急匆匆地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