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

王伟刚到局里那会儿，是单位唯一一个正式分配的大学生。平时也没什么事，主要写写材料，空下来的时候偶尔弄点宣传稿件。
　　那一天，局长在市报上看到他写的与工作有关的新闻稿后，大为高兴，说：“小伙子，很不错嘛，好好干。”
　　于是，局长对他多了几分关注。说有机会要带他走动走动，多积累点素材。
　　机会说来就来。王伟正在打开水，办公室有电话找他，说领导今天要带他去一个相关单位走走，叫他跟车一起去。
　　王伟放下开水瓶，背了个包，就到局长办公室门口去等。
　　斜对门一位大姐走出来问：“你是头儿新物色的秘书吧？”
　　王伟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大姐说：“你别在这儿等啊，到头儿的车上等吧。”
　　王伟想想也是，于是笃笃笃下楼。
　　王伟是新来，自然认不得哪辆是领导的专座。旁边一个大哥好心，指了指说：“这有啥难认的，那辆保养最好、轮胎最新、打蜡最多的就是‘局座’。”
　　王伟抬眼一看，可不是吗，自己七转八转的，其实它就在身边。
　　他走到车跟前的时候，只有司机大黄四仰八叉地一个人躺在驾驶座里。
　　局长还没出现，王伟不停跺着脚，天气冷，王伟就打开车门先坐了进去。
　　司机大黄听着音乐，不满地瞅了他一眼说：“老弟啊，领导没上，你倒先上了。”
　　王伟赶忙退了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局长上车，王伟赶紧拽开车门上去了。哪承想局长在车子另一头开门，也上了车子后排座。
　　大黄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也坐到后排去了，你还想跟头儿平起平坐啊？”
　　王伟红着脸出了后车座，坐上了副驾驶。嘴上没说，但心里想：我以为领导都喜欢坐前排呢。
　　大黄启动车子，一路顺畅，离开城区直上国道。
　　在一个三岔路口，局长在后面吩咐道：“大黄，停一下吧。”
　　大黄“吱”地把车子停在路肩，局长下了车。
　　大黄拍拍王伟的胳膊，示意他坐到后排去。王伟不明所以。
　　大黄道：“你傻了啊，我叫你坐后面去。”
　　王伟问：“那头儿坐哪儿？”
　　大黄不屑回答，三塞两搡把王伟支到后座去。而他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局长方便完，很自然地钻进驾驶座，操控起了方向盘。
　　车子在国道上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进入他们要去的城市主干道。这时候，司机又换成了大黄，王伟这时才稍稍有所领悟。
　　到了联系单位门口，一帮人早就在那儿迎候他们。大黄停稳车，王伟去拧车门把手，准备下车。
　　大黄眼神睥睨地说：“别抢风头，让领导先走！”
　　车旁迎接的人帮着局长拉开车门，领导缓步下车，在车边寒暄握手良久。
　　王伟想等他这边车门旁的人让开，再开门下去，便坐着没动。
　　见王伟还是四平八稳地坐着，大黄说：“你小子等人家给你开车门呢？”
　　走访单位的负责人很是热情，中午热情款待。王伟夹在餐桌旁，举筹不定。酒是喝了不少，菜却没吃几口。想吃碗饭果腹，局长却抹抹嘴宣布退席了。
　　局长剔着牙，相邀负责人去回访。那负责人说：“我今天没空，不过我可以派我的科长到你单位取取经。”
　　看着领导们在寒暄话别，王伟老老实实地坐上车等。他坐的还是来时的副驾驶位置。
　　大黄拿眼睛瞋他：“你倒安逸，想让局长跟他们在后面挤啊？”
　　王伟退出车子，瑟缩地站在车外。
　　局长跟兄弟单位的负责人握手话别，之后坐上了副驾驶位，闭上眼微憩。
　　两个肚子略小的男士挎着包来搭车。王伟先让客人上车，其中一个科长拎了个超大的包，塞进车后备厢里费了不少劲。
　　王伟只好安心地在车外等。第二个科长的后脚还在车外呢，领导却已在靠垫上鼻子冒泡，鼾声一片。大黄剜了王伟一眼说：“都上车了，就等你在外头看风景哩。”
　　王伟赶紧上车，因为太匆忙，衣角居然夹在了车门外。车子却一阵风上了高速。
　　不知不觉，蜷手缩脚佝偻在后排座的王伟不知怎么睡着了，渐渐地打起呼噜来。大黄一边对两位科长抱歉道：“对不住啊，我单位新来的，不太懂规矩……”一边低吼着：“嗨嗨，该起了，把局座当你家沙发了啊！”
　　大黄的呼喝，一不小心把副驾驶座打盹的局长给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