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的那些女人们

1925年7月21日,恩斯特·海明威,一个在巴黎过清苦日子的青年,在他二十六岁生日这一天,开始写他的第一部长篇《太阳照常升起》。八星期后,小说完成,时序入秋,大他八岁的太太哈德利去奥地利过冬,海明威则留在巴黎修改校正稿子。
  1927年1月,一个大海明威四岁的时尚杂志女编辑波琳·法伊芙,成了哈德利的朋友,加入了他们夫妻的度假生活。
  在密苏里大学学习过记者专业,曾经在克里夫兰、纽约和巴黎的Vogue杂志工作过,波琳了解美国的出版行当。她建议海明威将小说交给斯克里布纳之子出版公司,海明威遵从了。这是第一次,海明威没有听从妻子哈德利的意思。
  很多年后,在《流动的圣节》里,海明威如是说:丈夫工作结束后,发现身边有两个漂亮姑娘,一个是新奇而陌生的。如果他该倒霉,他就会同时爱上这两个女人的……所有邪恶都是从清白纯真中开始的……你开始说谎,又恨说谎,这就毁了你……
  年后,海明威去了趟纽约,跟出版商谈出版事宜。依照多年之后海明威的说法,他应该回到巴黎,立刻坐第一班火车去奥地利和哈德利会面,但他爱的那位姑娘正在巴黎,“因此我没有乘第一班火车,也没有乘第二班、第三班”。
  这年春天,哈德利知道了海明威与波琳的私情。与此同时,海明威将《太阳照常升起》重新改写了一个哀伤悠远的结尾。到了夏天,哈德利要求分居;10月,《太阳照常升起》出版;第二年的1月,海明威与哈德利离婚,5月,他与波琳结婚,并皈依了天主教。
  又十个月后,他和怀孕的波琳一起离开巴黎,回到了美国,就此告别了他著名的巴黎岁月。波琳产子并不顺利,一度有难产的征兆。海明威据此写出了《永别了,武器》的结尾,催人泪下的妻子难产而死、丈夫独自离去的场景——虽然现实中,波琳并没有死去。
  波琳家资豪富,于是海明威在美国过得称心如意。1930年底海明威因车祸右臂受伤,住了七个星期医院,长达一年行动困难,波琳照顾着他渡过了那个难关。1933年,他和波琳去东非玩了十个星期,这段旅途为海明威提供了无数非洲故事的素材。
  凭借这些经历,他写出了著名的《非洲的青山》《乞力马扎罗的雪》和《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很奇怪,在这些小说里,都有一个家资富裕,但并不了解男主角内心的女主角。尤其是《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里,女主角有意无意地,还枪杀了男主角。
  1937年西班牙内战爆发,海明威支持共和军,波琳支持国民军。海明威身为战地记者到前线采访,在那里遇到了前一年圣诞节在美国认识的记者玛莎·戈尔霍恩。
  她与哈德利一样是圣路易斯人,与波琳一样曾为巴黎的Vogue工作。而且用旁人的话说,“她从来不像其他女人那么宠着海明威”。这个独立自主的姑娘和海明威又有了私情,一如十年前一样。1939年,海明威与波琳漫长痛苦的分居有了结果:他去了古巴居住,1940年,他和波琳离婚。
  1964年,在海明威死后的第三年,他关于巴黎的随笔集《流动的圣节》出版,主要记述他的巴黎岁月,他与哈德利的患难之情。他与哈德利如何在勒穆瓦纳主教街,一个没有热水、没有浴室的窄小房间里,彼此说着“我们真好运”“我们要永远相爱”之类的甜言蜜语;他与哈德利如何赌马、看自行车赛,如何快乐度日。最微妙的是,全书没有提及一次波琳的名字,只是用“我爱的那个姑娘”做指代。
  在海明威那次本该坐第一班车去奥地利,但“因此我没有乘第一班火车,也没有乘第二班、第三班”的偷情故事之后,他在《流动的圣节》中如此写道:后来,火车沿木材堆开进车站,我又看见了站在月台上的妻子,这时我想,如果我不爱她而去爱别人,真不如死了的好。
  在他的心里,第一任妻子就是这样阳光烂漫,而波琳就这么不堪这么邪恶,连名字都不提一句吗?而实际上,波琳可能是在他小说里出现得最多的女性角色了。
  2009年,海明威的孙子推出了《流动的圣节》新版,补全了许多关于波琳的情节。值得一提的是,初版《流动的圣节》是海明威的第四任妻子玛莎——对,他们结婚五年后又离了——校订过的。
  一般猜测,这位四夫人对二夫人并不满意,所以删减了她的很多故事。然而,我们也无法确认新版的《流动的圣节》就是海明威对波琳的真实想法。毕竟,他有太多位夫人、太多段婚姻了,而各位夫人在各种故事里,形象都不太一样。
  只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海明威在写作《永别了,武器》时,写到那位难产待死的妻子时,想到的是波琳;他去到东非打猎,此后不断回忆起东非写作的那些狩猎故事时,波琳总在他的身边。
  波琳成全了海明威笔下最辉煌、最有名的一些故事,这是无法抹去的——尽管在海明威后来的回忆录里,她被描述得有些邪恶,连名字都无法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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