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侄女想调进城里机关,她三天两头找我,要我给她找路子。
我说我一个穷教书的,我有啥办法。
没想姨侄女眼睛一眨巴,盯住我的脸说,姨父,我看你就会装,春节前,闫副县长不是请你们一家三口吃过饭吗,听说还送了你们一人一个大红包?
我心里一惊,这事还传得真快。副县长请我吃饭是沾了校长的光,副县长的儿子在市一中被开除了,于是找到校长,校长找到我这个实验班班主任。半年以来,我让他的儿子脱胎换骨了,于是就有了与校长一道跟副县长吃饭的事。
说实话,当时我是受宠若惊的,过后我为那三个红包寝室难安,最后与媳妇商定,添了一千元买了一台手提电脑送给了副县长的儿子心里才稍安了些。
姨父,你只管给我跑,我爸说了,钱不是问题。
我知道对她来说钱不是问题,她爸在云南搞房地产,一年收入上百万,可人家会买我的账吗?
姨侄女撒着娇拽着我的胳膊,甩给了我一张十万元的银行卡。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怀揣十万元的红包,如揣着一枚炸弹,战战兢兢地敲开了闫副县长家的门。
一个打扮很精致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开了门,伸手从我手里接过了红包,不等我说话,门咚地关了,一会儿从门洞递出一张红色的卡片,说有啥事填上,她会交给县长的。
一个月过去了,一点响动也没有,打电话都是在通话中。
姨侄女说再去催催。于是我又包了一个两万元的红包,我又如揣着一枚炸弹般,在夜深人静之时,忐忑地敲开了闫副县长家的门。
还是那个女人开的门,她伸手从我手里接过红包,不等我说话,门咚地关了,一会儿从门洞递出一张黄色的卡片,说有啥事填上,她会交给县长的。
三个月过去了,消息如石沉大海,打电话一直在通话中。
姨侄女急了,在电话里喊,姨父,你咋搞的?人家都在动了,可咋没我的戏呀?我可一天都不想待在那鬼地方了。
我听了也急了,狠了狠心,一下取出五万,包了一个大红包。那是一个月黑之夜,街上到处还是一片繁华,我电梯都懒得等,急急地一口气跑上了七楼。
我轻车熟路递上红包,领出一张卡,填好递进去,然后转身离开。这次我填的又是一张黄卡。
转眼过了六个月,依然没有消息,姨侄女跑来向我兴师问罪。
我说我都跑断腿了,我向她详细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姨侄女一听,哇的一声惊叫,姨父,谁叫你把钱分次去送的?知道吗,听说人家都是根据送的钱的多少分别给填红卡黄卡和绿卡,红卡是可办可不办,黄卡是待办,只有绿卡才是立即办。你呀,枉在城里混了这么多年,咋一点也不懂行情呀?
啊?那咋办?都送了十七万了。干脆告他,让他全吐出来。我只觉浑身燥热,背心开始冒冷汗了。
得,得,打住,你又要添乱,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条线,你不抓住好好用,你反而要自断门路。他儿子不是在你班读书吗?快,直接找。文人就是酸不啦唧的!姨侄女咕哝着又摔给我一张银行卡。
我立即打电话,电话没人接。
我跑到副县长家里,咚咚地擂门,那个女人出来了,喝问,谁呀,也不看看啥地方?
我上气不接下气,我说我找闫县长。
知道你找闫县长,拿来!女人伸出一只玉手。
我都给了三次,给了十七万了,不就……还……我有点结巴。
哼,几万块钱也想办事?也不称二两棉花四处访访?女人不屑。
我见了女人的神情,手使劲捻着包里的银行卡,突感面红耳热。我想喊我是你儿子的老师,但我的话还在喉头里滚着,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姨侄女听说后,狠了狠,说,姨父,他儿子不是在你班上吗?你就用他儿子要挟他,不然咱们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蒙了,那能行吗?
姨侄女笑了笑,他的政治生命快到头了,他儿子的命运才刚刚开始,哪个轻哪个重,让他自己衡量吧。
看来我只有使出撒手锏了。我心虚地喊来了闫副县长的儿子,我说班上有一个保送上省重点的名额,请他家长到学校来办一下手续。
第二天,闫副县长夫人来了,她见了我怔了一下,但随即满脸堆笑,客气地问好。
我说本来早要找你的,我给你打过很多次电话,可都在通话中。
对不起,电话太多了,不知哪个是你的,千万别怪。
我说有一个保送省重点的名额,但是……
知道,我懂。副县长夫人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过来。你还有啥要求只管提,只要我们老闫能办到的,一定办。说完从包里掏出一张绿色卡片递过来。
我拿起那张绿卡,胃里一阵翻涌,我突然想哭。
我填好那张绿卡连同红包推回去,说,这个保送名额,打招呼的人太多了,但我会全力给你儿子争取,下周一我给你好消息。
周一刚上班,姨侄女打来电话,说她拿到调令了,周末就能调走了。我很高兴,我知道那是必然的。
突然我有了一种顿悟,我不是臭老九了,我手里也有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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