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根想了三天两夜，自己都26岁了，连个提亲的都没有。前后走几个村子，连个女娃子都看不到，都进城打工去了。自己再在山里靠下去，这辈子真得要打光棍了。
旺根狠狠地看了一眼家乡的大山，先是坐汽车到了县城，又倒汽车到了成都，然后坐火车来到了石家庄，在城里转了几天，去了几个建筑工地，人家看着他矮小的个子，单薄的身板，没问话，就摇头让他离开。
找不到活，旺根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还好，五月的天气已经不是太冷，他晚上就睡在广场上的石座上。
旺根心里想，还是北上吧。从北京找点差事，挣够路费，再转车去东北，听说那儿人少地多，还有煤矿，好讨生活。他比较了一下，坐汽车要比坐火车便宜二十六块钱。这天早晨，他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长途汽车。
在北京长途汽车站下了汽车，他就漫无目地地在马路上走。北京给他的感觉是人好多，楼好高，城好大。
走了好半天，他随人流走进了一家大商场。里边真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里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好看。他靠边脱下左脚的鞋子，坏了，身上仅剩的一百块钱不见了。他又脱下右脚的鞋子找，也没有。他记得清清楚楚，上车前他把买完票剩下的那一张百元大票折了几折，在厕所方便时，放左脚鞋里了。又把身上的几个兜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一百块钱，他几乎瘫在了地上。这可怎么办？是路上被人偷走了，还是丢了？他欲哭无泪地在地上呆了许久，周围没一个人看他一眼。他站起身，走进厕所，用水洗了把脸，又向头上浇了些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旺根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兴致，他随人流向外走。刚出商场大门，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路灯下的人们来去匆匆。这时一个人的肩膀和他的肩膀重重地撞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人转身大声吼道：你他妈瞎眼了，不看路，往哪儿撞？
他抬头看那人，那人用斜视的目光看着他，那眼光里满是冷淡、不屑、凶恶、狠毒。
他怒火中烧，哆嗦着嘴唇喊叫到：妈拉个巴子的，是你撞的我，你还给老子横。他好几天没和人说话了，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
哪儿来的乡巴佬，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你是城里人，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老子们种地，你喝啥吃啥？两人打着嘴仗，他四下里找东西。他从旁边自行车的后架上抽了一根铁棍出来，那和他发生口角的男青年，晃着留着个心样的时髦发型，摇着宽大的膀子说，怎么了，你孙子还敢打我不成？旺根说不过他，急红了眼，举起手中的铁棍，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向那小子抡去，一下，二下……他心里想，你们城里人，都不拿正眼看老子一眼。老子也是人，生来也不是就让你白白欺负的。
那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体重足有200斤的城里青年，没来得及反抗，就倒了下去。
有人喊，出人命了。
见地上的那人头上流出了血，旺根没有跑，也没有害怕，只是呆呆地在一边站着。
据公安局的人讲，那和他发生口角的小伙子，是急着去见女朋友的，但人被送医院后，没抢救过来。
临刑前，旺根在监狱里想，这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好多人生的滋味，我还没尝到哪。不过，这样走了，也少受不少苦。再说，一命抵一命，也是应该的。但如果那小子当时不是用那样的目光看自己，或许最后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但没有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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