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取

省医院对过的“兄弟拉面馆”里,刚刚进行完高考体检的三位学生正围坐在一起准备用餐。他们都是来自鹿鸣县重点高中的,报考的都是省警校。

　　服务员过来问几位吃点啥。

　　王小明说:“一碗拉面。”

　　于二辉说:“一碗拉面。”

　　丁大力说:“一人就一碗拉面?这是在省城吃饭吗?今天我请,谁都不许争。”丁大力语气坚定,王小明和于二辉也不好说什么。丁大力家有钱有势,他很是张扬,王小明和于二辉对他没什么好感,只不过要毕业,似乎还有点儿同学感情。

　　丁大力又让服务员上来三荤一素菜一汤:“哥们,喝几口啊?”这让王小明和于二辉既不好意思,又非常尴尬:“别喝酒了,一会儿还得坐车回家呢。”

　　吃得差不多了,丁大力说:“两位,我给你们透露个信儿吧。今天是三比一来体检的,就是说咱们县可能只有一个录取名额。”

　　这时王小明和于二辉感觉这饭吃得有问题。

　　丁大力有点儿急了,一本正经地说:“就直接跟你们俩说了吧!警校的新校舍是我叔叔承包装修的,管后勤的谭校长已经答应我叔叔了,录取一个,那肯定是我啦!呵呵……”

　　王小明和于二辉一下子傻了,吃东西的速度像高速运转的汽车突然减了档,对丁大力请客的感激也荡然无存。再往下,这顿饭吃得就没有了滋味。

　　丁大力说:“今天我要去我叔叔家住,你们先回去吧,服务员算账。”他拿出一把钱付完饭钱就走了。

　　“这回咱俩也没有戏了,回走吧?”于二辉低着头,像太阳晒蔫的树叶。

　　“都没戏了还急什么?”王小明揉了揉额头,“我想逛逛警校,去不上看看也好呀。”

　　“那你慢慢逛吧,我可没这雅兴。”于二辉说完就走了。

　　王小明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他忽然看到一个交通岗,向警察问去警校坐哪路公交车。

　　走进警校大门,门卫问王小明是干什么的?

　　王小明灵机一动,便说他是谭校长的侄子。门卫看了他一眼,就没有说什么。

　　王小明自己也感到可笑,从前一撒谎就脸红,今天这是怎么了?

　　王小明小时候随母亲到城里亲戚家串门时,曾在电影院旁的一个十字路口上,看到一位身着白色警服的交通警,手里拿着指挥棒指挥着过往的各种车辆。交通警那潇洒的风度,那神气劲儿把王小明都看呆了。从此,立志要当一名警察的理想在王小明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这个志向驱使他勤奋学习——升初中、考高中都顺利过来,直到填写高考志愿表时,他连老师和家长的意见都没有征求,就义无反顾地报考了省警察专科学校。

　　然而,多年的追梦竟在临近终点时出现了坎坷。丁大力的一番话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嘴上说去逛警校,其实他心里在流着泪。

　　王小明逐一看了教学楼,训练馆,射击馆,学生宿舍……

　　在运动场边的篮球架子下,有两位老师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很悠闲地玩投篮。王小明便凑过去看,手有些痒痒,因为他是高中校队的前锋。

　　“大个儿,过来。”那位年龄长一些的老师说着把篮球传了过来。王小明本来站在场边,他手疾眼快地向球场大跨一步,抓住篮球的同时屈膝,然后就是原地起跳,远投命中。“好!好!”两位老师同时赞叹。另一位老师单手将球传过来,但有点儿偏右,于是他向右横跨一步,又一个跳投三分。第三个球给的又有些低了,他上步探身接住后,然后两大步跨到篮下一个低手稳稳地将球挑入篮筐。

　　“小伙子身高多少?”年长老师走近他问。

　　“今天体检大夫说我是一米九四。”

　　“体检?干什么要体检?”

　　“我报考了咱们警校。”

　　“好啊,欢迎你呀!”

　　王小明低下头,说:“可是……恐怕录取不上了。”

　　“为什么?怎么回事?”

　　王小明把丁大力的话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本来丁大力的视力有问题,但今天体检大夫出去一趟,回来就没有检查丁大力,直接给他填写了合格。这件事王小明想了想,但没有提起。

　　年长的老师一听脸就沉下来了。那位年轻老师笑着告诉他:“录取名额是不分县市的,全省考生公平竞争。”

　　年长的老师对他说:“哪有那么多走后门的?回去等信儿吧!”

　　不久,王小明果然接到了省警校的录取通知书。

　　报到那天,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向他招手的于二辉,但他们俩一直没有见到丁大力。

　　于二辉照王小明当胸一拳:“这些天我是在煎熬中度过的,丁大力那顿饭太有杀伤力了。”王小明揉揉胸口:“当时我也很郁闷,原以为十几年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可是没想到吃饭那天我遇见一个人,是他让我明白了丁大力在吓唬咱们呢。”

　　于二辉不解地问:“谁呀?”

　　王小明说:“应该是这个院里的一个老师吧。”

　　于二辉想了想说:“哥们你说丁大力那么做图什么呢?”

　　王小明想了想说:“忽悠,炫耀,胡闹,张扬,总之有钱烧的,以为有钱就能把天拽下来。”

　　开学典礼上让王小明非常惊讶,坐在主席台中间正在讲话的一把校长,竟是那天他在球场上遇见的那位年长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