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宽,却笔直。路的尽头,是他的老家。
他驾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公司的事让他烦心,他现在只想回家,回老家。
突然间,他手中的方向盘仿佛不再听指挥,车子一拐,径直冲向路边的庄稼地。幸亏他头脑清醒,及时刹了车。却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怎么了?车坏了吗?车是一辆旧捷达。检查过了,却没什么故障。再上路,一切正常。
一个不祥的预感闪过他的脑海。莫非出什么事了?
果然,几分钟后消息得到确认,老家的邻居来了电话,地震了你知道吗?你家的老房子塌了,小月被埋在里面!他着急慌忙地问:“她没事吧,没事吧?”那边说:“不知道,已经在挖,你快点回来吧。”
要命!真要命!他脚下用力,油门加大,车速骤然加快。所幸的是,他那时离家已不远,二十分钟就赶到。
现场十分混乱。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老房子一点眉眼也看不出了。他的到来,显然是给那些重情重义的乡亲吃了定心丸。他问:“小月还没事吧?”有谁回答:“应该没事,刚才我们喊话,还听到小月答应。”大家围成一圈,听他指挥——毕竟,倒塌的是他家的房子,小月又是他的家属,有好有歹的,能够担待。
继续挖。
定心丸在,一切就有条不紊。砖瓦木石,抬掉大的,搬走小的,一点一点清理。不能太快,一块瓦掉下去,一捧土落下去,都不是耍的,人命关天的事。忙了两个小时,终于,一条垂直撑在地上的胳膊,显现在大家面前。
他伏在一边的瓦砾上,急切地叫:“小月,小月!”只不过过了一两分钟,可是他觉得那么漫长,瓦砾里面终于有了回音:“你,回来了?”
声音怪怪的,很闷,仿佛从遥远的地层传出来。他伸出手去触摸那条胳膊,他要把他的爱传递给她,要她挺住。可是,他的手,突然间就缩了回来。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胳膊啊,黝黑,粗壮,青筋凸起,分明是一条男人的胳膊!
他的脸色骤然就变了。他站起来,冲着身后那些同样呆住的乡亲们吼了一声:“看什么看,挖啊!”
他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像被人强行注入了什么东西,又粘又稠,让他直犯恶心。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没有时间考虑,小月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老房子里,原来,是为了会见这么一个男人。
几个青壮年的汉子,吭哟吭哟去抬压在男人后背上的一根房梁,在大家面前,一副雕塑赫然出现。他本来是朝另外的方向别了头的,他不想去看,他怕看到那不可入目的丑态。可是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他的小月,会在他落魄的时候,去会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又忍不住去看。
很显然,这个男人的身材并不强壮,相反,因为遭受重创,显得愈发瘦小。他双臂撑地跪在那里,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表情十分痛苦,他的十指被石块砸中,血肉模糊,与泥土和成血泥。他的身下横躺着小月。她的头部,恰恰在他并不宽阔的胸部下面。
在关键时候还知道保护女人,也还算是个男人!
他咬了咬嘴唇,使自己镇静下来。他指挥着乡亲们把伤者抬上车,迅速送往医院。
小月是轻伤,身体的重要部位都没什么事。医生说,真幸运,筋骨无碍,只是皮肉伤,缝上几针,养养就好。小月很柔弱地问:“他怎么样了?我是说,一同抬来的那个人?”医生说:“不知道,看样子骨头断了,要马上手术。”他无语,脸却阴沉着。
小月被抬到了病床上。他安安静静地为她盖好被子,就提了暖瓶去打水。打完水回来,为她冲了一杯奶,然后就坐在那里,沉默。
小月轻轻地问:“他怎么样了?你过去看一看。”
他只觉得凉气再一次从心底里窜出来, “看了。医生说他死不了,断了两根肋骨,已经进手术室了。”
“别亏待他。”
他冷冷地看一下小月,这是他共同生活了十年的女人。他说:“放心。我绝对做得够男人。我把一张五万块钱的银行卡给他了。做手术够用了。”
“嗯,今天多亏了他。哎,头几天你打电话说,你被坏人骗了三十万……”
是。为这事,他这些天一直焦头烂额。三十万对他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他忍不住骂道:“亏得我一直拿他当朋友,那个不是男人的东西!”
“我想把咱们的新房子卖了,把钱拿去公司用。我们以后就住老家的旧房子吧。我还没顾上和你商量。我今天刚请了邻村的装修工,过来看看活,谁知道……”
他失口叫道: “什么!你说他是装修工?”
“嗯,是呀。”
“哎呀!”他悔恨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好好呆着,我去手术室那边看看。”他帮小月掖了掖了被角,朝她安抚地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两个小时前,他是把一张银行卡交给那个人,可是他告诉他说,这张卡的密码是小月的生日,只有说出具体的日期,才能够取出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大度,却没想到,事实却表明,他做得太不像男人!他脚下的步子急匆匆的,他知道,他一定能够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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