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亮

二十年的记忆原本就是梦幻。

  ——题记

  

  你在公共汽车上,装作谁也不认识。

  你注意到淡绿的站牌,风雨的剥蚀,站牌很旧。

  车站是有感召力的,对于出门在外的人,这儿,也算是归宿。

  你的心情还好,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终于可以从那片忧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了,你有脱离“犯罪现场”般的释然。

  你回头观望,观望那栋红砖砌成的结构平庸的房子,那曾是你的栖身之处。

  而现在,你要回家。

  

  父亲说,又是秋天了。

  你不以为然——你在画布上涂了一个大红的圆圈,远远的侧身审视,眼前一片鲜亮。你放飞过一只金丝鸟,它也很伤心;金丝鸟飞走了,从来没有回来过,父亲说,它不懂得报恩。

  你没有期望过报恩。

  所以,它的伤心让你感到难以容忍。

  很长一段时间,你什么也干不了。

  最初的回避得到了报应,朋友们不再登门。你倚在破旧的书架上,把脚探到椅子的下边。你竖起一只耳朵,像贝壳听海一样,寻求楼道里的脚步声。可是,那脚步声只在头顶盘旋,如同不期而遇的雨总在头顶盘旋一样。

  两只花布拖鞋在你的门外徘徊,徘徊中带着不安。

  你下意识地问: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

  

  你的侧面站着一个女人,她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她很瘦。

  她自称是你朋友的朋友,语气尽量做到和蔼可亲。

  你弄不明白,你朋友的朋友叫你出来又和贵干?在灯光如豆,半昏半暗的环境。

  你把自己的资料递给她,心里揣着忐忑。

  你想,总被别人“掌握”终究不是一件好事情,一定要设法逃离。你留心门窗,看它们是否关严,你暗中盘算着逃跑的计划,你为自己尚存有如此的小聪明而窃喜。

  你说,别再折磨我了。

  可惜,对方没有听到。

  她说,等我的消息。

  你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最大的慰籍。

  你做了一个合乎身份的告别。

  街很长。

  你的影子很短。

  阳光十分热烈,正照耀着人群。你穿过市场中的小街,看小贩们的服装似破烂的万国旗。有人碰你,使你产生错觉。你辨不清方向,言语木讷,目光游移。

  你感到,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声音正呼唤着你,可你无法抵达那里。

  

  你手捧资料,频频往返于意识的黑洞之中。

  你很狼狈,认真领略那一双双不同的脚,放在你根本看不清的地方。

  黑洞中氧气不足,每次出来都头疼,胸口发闷,鼻塞眼涩,你必须伸展双臂,深度呼吸,才能找回原来的自己。

  你的父亲就站在那棵树下。

  金色的阳光将它衬托得非常具有哲学意味。

  他脸色苍白,中毒至深,已经完全丧失了回避问题的能力。

  你说,爸。

  父亲的双眼中不自觉地垂下了混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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