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错了

张爱玲的《小团圆》与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同时出版,被合称为姊妹篇。才子的书的封面是一大朵的玫瑰,像火在烧;与此相应的佳人的书的封底是一片簇拥着的玫瑰,像血在淌。

　　让人感觉这两本书好像是上下册,要摞在一起才算是完整的一部,不由想起她23岁,他38岁时的婚书:“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也是前两句她撰,后两句他撰。我理解出版商人心底的善意,但我还是一眼望穿了其中的无边无尽的悲凉。

　　张爱玲先生的书,我从未从头到尾地完整地读完其中的任何一本,想我这般慢性子的人,尚且无法忍受她那轻慢细致的节拍。文如其人,我能想像得出她内心的温良恭俭让。

　　反倒是胡兰成的《今生今世》,读起来真如余光中先生所评的“清嘉而又婉媚”,让人不禁想到《色戒》中的梁朝伟那一类眉眼清秀,骨骼清奇的款款男子。那么,张爱玲呢?我所见到的她的所有相片,其中即便见了笑容,亦不见笑意,却都是渗着深深的哀怨凄楚的味道。

　　看多了媒介对胡兰成的责骂,我想说:张爱玲,错了。

　　世人同情她的苦,从最初的“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到其中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以至于最终分离时的“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她对他因爱而娇惯、迁就、纵容,最终落得个心灰意冷,黯然分手。其中胡兰成没有错,张爱玲亦不见得有什么错。

　　本无错,错只错在在这场爱情纠葛中,张爱玲自己弄丢了她自己。

　　我不否认她是天底下打着灯笼也难觅见的佳人,因此,胡兰成不得不提起灯笼,不得不瞪大眼睛。也因此彼时的胡兰成看到了护士周德训,接着又看到了美女范秀美——独独未见把自己放低到尘埃之中的张爱玲!

　　爱是一项技术活儿,谁都难免让自己不去爱,难的是到底怎么去爱,才能比较长久和快乐。不要指望天长地久的神话,海枯石烂的谎言,“终身终生”可遇却不可求,在这个世界上自始至终能陪伴你一生的那个人只会是你自己。

　　倘若爱对方,你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抗击打能力。要懂得至少留出你全部情感的51% ,留给自己,你的内心你作主,永远做自己情感的最大股权人。

　　说起胡兰成的种种,例如挟妓游玩、例如处处留情。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本是男人以至于人的本性。其中包括柳永,包括唐寅,包括妄图杀妻灭子的陈世美。关于此,想必张爱玲在合写婚书的时候早已心知肚明。

　　若说胡兰成的不断地爱上别人是小错,那么,张爱玲的从没有爱过自己就是大错,是特错,是错上加错。

　　我敬佩分手时的她的决绝和刚烈,只是此后她再无力于优雅地转身,或说她还不醒悟,还不善待自己,“新人笑”时选择了“旧人哭”,胡兰成后再无胡兰成,她选择了对自己的情感的自尽,以至于最终孤独病死于他乡,连遗体都是很多天之后才被人发现。凡此种种,教人敬畏,也教人痛惜。

　　爱艰难,才情如张爱玲者,也只让自己看到了那个被叫做“胡兰成”的一朵玫瑰,却忽视了整座怒放的花园,忽视了满世界的春天。

　　文字之外的张爱玲是不幸福的,原因在于她自己,与胡大公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