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猫

管白猫叫怪猫，不仅因为它不抓耗子，不吃鱼肉，更主要的，是它记仇。

　　猫的天职就是捉耗子，不捉耗子还算什么猫？

　　女主人发现米箱子里有耗子，把猫扔进去，它就是不抓。

　　女主人用笤帚打它，猫疼得嗷嗷叫，眼里却闪着倔强的光。

　　第二天，女主人下班，院子里从大到小，挨排摆着十多只耗子，齐齐整整。

　　谁干的？她正狐疑，见旁边蹲着白猫，正盯着她，似在说：嫌我不会抓耗子，看吧，这些是什么？

　　她一脚踢开白猫，喝道：哑吧东西，胆敢向人示威?！

　　猫轻蔑地走了。那以后，她家再不闹鼠灾。

　　邻居王嫂养了五六只下蛋鸡和十几只小鸡。

　　一次，丢了俩只小鸡，王嫂怀疑是白猫所为，找上门来。

　　女主人说，俺的猫连鱼肉都不吃，能吃你的鸡仔？

　　人家硬赖，猫又不会分辩，女主人无耐，只好揍猫。

　　白猫一声没叫，用仇恨的眼睛盯着王嫂，像个不服软的犟孩子。

　　第二天，王嫂的小鸡找回来了，的确冤枉了白猫，她却连倒歉话都没有。

　　第三天中午，主人刚到家，王嫂就闯进门来拍掌大叫：我的妈呀，你家猫把我家鸡都祸害没了！

　　果然，王嫂院里，十几只鸡仔和五六只下蛋鸡，全部被撂倒。

　　白猫躲不过干系，被主人打得遍体鳞伤。

　　这也解不了王嫂家人的心头之恨。

　　那天，趁人不备，王嫂的孩子和几个小伙伴将白猫逮住，烧一锅开水，想烫死它。

　　往开水锅扔的空儿，猫挣脱了。走投无路之际，“嗖”地钻进灶坑。

　　灶火未灭，孩子们堵住灶坑门狂笑：等着吃烧猫肉吧！

　　一小时后，都以为猫被烧焦，灶里却不见一点残骸。

　　晚上，主人见白猫耳朵被烧焦，痛苦地呻吟。虽猜出了作孽者，却没好意思去找。

　　一个月后，白猫养好了伤，却成了残疾猫。只是那双眼睛，仍然放着逼人的光。

　　白猫只老实了一阵子，竟又惹事生非。

　　那天，它把王嫂的儿子挠得满脸是血，眼睛差点挠瞎。

　　女主人怕和这只猫结仇，胆怯了，再不敢往死里打它了。

　　怕猫再捅大娄子，便和爱人商定，想抛弃它。

　　头一次，求人把它扔到离家几十里路的山沟里。第二天傍晚，猫却自己回来了。

　　第二次，托人用丝袋子装着，坐了一天一夜火车，丢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站，离家有千里之遥。

　　没有猫的生活又有了烦恼：主人家又闹起耗子。

　　夜里，耗子的尖叫声，让主人怀念起白猫。屈指数来，猫已被送走三个月了。

　　女主人正在伤感，突然外面猫叫。

　　忙开门，是一只狼狈不堪的灰猫：瘦骨嶙嶙，奄奄一息。看那残缺的耳朵才认出——正是自家的白猫！

　　主人吃惊不小：这猫真是神了！

　　她再不敢对猫等闲视之了，连忙给它烧水洗澡，弄猫食，像对待有负疚感的朋友。

　　女主人对白猫说，以后可别惹事了，老实呆着，想吃啥给你弄啥。

　　白猫静静地听着，很温顺，细看，眼里仍闪着坚毅的光。

　　这回，它果然很听主人的话，呆得老实。

　　春天来了，万物萌发。

　　白猫终于抵挡不住外面叫春野猫的诱惑。

　　女人把它锁在屋里，划上窗户。晚上回来，猫不见了，窗户却大敞四开……

　　猫很晚才回来。主人也不打不骂了，像对待淘气孩子，唠唠叨叨地劝，不管它听没听懂。

　　时光在平淡中流淌。忽一日，王嫂家发生件大事。

　　她的孩子放学回来，途中遭到两只野猫夹攻，被挠得脸无完肤。

　　都以为是白猫所为，经查：挠人的，是两只黑猫。

　　再看这白猫，像个局外者，神态自如，人们感到蹊跷。女主人却心里有数，她觉察到：不能再等了。

　　那天，女主人找来单位的同事孙铁嘴，共同跟猫“谈心”。

　　大意是：白猫啊，你这事虽然做得天衣无缝，但纸包不住火。主人养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点面子，以后再别添乱了。

　　猫湿润的眼睛里，裹着复杂的内容 ：有复仇的快意，更有留恋的温情。

　　第二天，白猫不辞而别！其时，大约在冬季。

　　第二年夏天，女主人和朋友结伴采蘑菇。在深山老林，突然听到猫叫。

　　循声望去，见树上蹲着三只野猫，颜色两黑一白。

　　女主人觉得，那只白的，好像是她家的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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