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先是得了风寒,咳嗽了两天,躺在床上,说不中就不中了。人活百岁,难逃一死。何况老爷子已年至耄耋,四个儿子个个功成名就,一个比一个有本事。老爷子没有遗憾,但给四个儿子出了一道难题。四个儿子家住四个地方。大儿子住在省城,二儿子住在市里,三儿子住在县城,小儿子最没能耐,在村里也是一把手。四个儿子都争着抢着办理老爷子的后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抒己见,互不相让。
老大说:“老爷子生前在省城也没住几天。如今,老爷子不在了,说啥也得要老爷子到省城办后事,让他老人家当一回城里人。”
老二说:“一来省城离家太远,二来,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老爷子说话他们听不懂,他们说话,老爷子听不明白。我看还是尊重老爷子生前的意见,去市里办后事吧。”
老三说:“老爷子生前你们哪里去了?一年到头回家不到两次。老爷子不在了,你们倒想表达孝心了?你们俩谁也不能把老爷子带走,我给老爷子在县城办后事。你们不出钱没关系,我自己包了。”
老大、老二、老三这么说,老四不干了。老四说:“你们说什么呢?老爷子哪儿也不去,老爷子的后事就在村里办。为啥?因为这里埋着咱们老娘呢。娘死得早,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如今好不容易有老爷子做伴了,你们这个要把老爷子带走,那个要把老爷子带走,有没有想想身在九泉之下的老娘的感受?”老四越说越痛,最后竟失声痛哭。
四个儿子四份孝心,都想通过办理老爷子的后事表达出来。经过协商,老大在省城给老爷子办三天后事。该火化的时候,老二在路上再把老爷子接到市里办三天后事。然后,老三再把老爷子接到县城。这办法,老大、老二、老三都愿意,惟独老四不点头。老四说:“现在虽说不是酷暑六月,把老爷子的尸首放十多天,这要是‘发面’了怎么办?”
老大、老二、老三说:“这好办,咱们给老爷子买一具冷冻棺,通上电,里边温度能下降到零下十度,甭说放十多天,就是一个月,老爷子面目也不走样。”
事情到了这份上,老四也不好再坚持,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于是一辆车,一具冷冻棺,在老大的指挥下把老爷子拉到了省城。三天后,老二又把老爷子的尸体拉到了市里。又三天,老三又把老爷子接到了县城。三天后,老四又把老爷子接回了起始点。四个儿子,撵着老爷子的尸体一路哭嚎,一个比一个眼泪掉得多,一个比一个哭得痛心。他们的哭嚎惹来一片同情,都说老爷子命好,四个儿子孝顺,不枉人世走一遭。
他们四个当中,数老四哭得最痛心。趴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擦都擦不及,拉都拉不起。俗话说:老大稀罕,老幺娇惯,挨打受气半截腰。平常老爷子最喜欢这个老四,有啥好东西,总是背着他们三个,要老四一人独享。难怪老四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悲痛。老四的哭嚎,感染了旁观的人,都说:这个老幺啊,跟爹最亲。
看着自己男人哭肿的眼睛老四家里的不干了,偷着拉起男人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傻哭个啥?你看你三个哥,哪个像你这么哭?”
老四叹一口气,摇摇头说:“这中间的原因你不知道。”
老四家里的说:“有啥,我不知道?”
老四说:“他们三个都达到目的了,他们还哭个啥?”
这么一说,老四家里的更不明白了:“你说,他们达到啥目的了?”
老四看看四周无人,咬着媳妇的耳朵说:“老大凭着爹的尸首在省城收了十几万,老二在市里收了九万,老三在县城收了八万,我想数咱不济,咋的也得收四五万吧,谁知我在家哭了三天,哭干了眼泪,愣没收到一万,你说,我能不伤心么?”
说着说着,老四一咧嘴,又“嗷”地一声哭上了。
这次,陪着老四真心哭嚎的又多了一个人。
谁?
老四他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