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护理学校毕业回家，一家之主的奶奶就召开家庭会议，她让两个儿子出资聘请我照顾吉祥。此言一出，我吓一跳。吉祥是奶奶的傻闺女，我略懂事，就开始埋怨自己运气不好摊上一位傻姑姑，惹得同学整天笑话我。
如今听奶奶安排我照顾吉祥，我坚决反对。
得知我去医院实习，奶奶竟带吉祥搬到我家，住进我的大卧室。当我回家看见卧室新换的卡通上下床，鼻子都气歪了。我质问奶奶：“你讲不讲理？”
正替吉祥扎辫子的她狠狠剜我一眼：“换床又没让你掏钱，占了便宜还猖狂！”
吉祥赶紧友善地笑，“小羽，我带你去坐火车！”吉祥有一个怪癖，每天清早都要拉行李箱到火车站转一圈，从我记事起，奶奶每天黎明都会陪吉祥去一趟火车站。
奶奶将大卧室弄得花枝招展。我赌气搬进哥哥原来住的小卧室。
可奶奶开始半夜给我打电话：“小羽，吉祥饿了，你送包奥利奥过来。”我气得头晕眼花，大半夜吃什么奥利奥？我知道奶奶是恼恨我对吉祥不够好，可她怎么就不明白，吉祥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谁能像她那样全心全意对待一个傻孩子？
但是日久生情，在一起住久了，我对吉祥明显好许多。
临近春节，奶奶突然病倒了，大伯和爸爸将她送进医院。下午住院，天不亮奶奶却不见了。大家四处寻找，终于在火车站发现奶奶。冬天的晨雾里，奶奶一手拽拉杆箱一手牵着吉祥。
爸爸让大伯开车送奶奶和吉祥回医院，他留下我，我们在云彩一样飘浮的浓雾里说话。
那年，吉祥与私奔。在外漂泊两年后回来，男的让吉祥在火车站等候，声称自己去买票，却一去不回。吉祥守着一堆行李苦等，肚中的胎儿早产……等家人找到她，她已经疯了。奶奶对爸爸说：“我养吉祥，你替我养这个孩子。”
浓雾缓缓消散，我手脚冰凉地站着，奶奶不是奶奶，她是我妈妈的妈妈。
病房里，“姥姥。”我轻声喊。掌中的手猛然一颤，但老太太极力克制，好半天才说：“你都知道了？”我把脸深埋在被子上，再不能语。22年，她的慈悲和隐忍与我的年龄一样长，无法想象那么多年，老人是怎样扛到今天的……
姥姥出院后，我和她睡在下铺，吉祥睡在我们的上面。每天早晨，我带着吉祥在小区晨跑。她很乖，我告诉她已经回到家，她就不再坚持去火车站了。姥姥总会站在阳台张望我们，晨曦柔暖，我微笑着冲老太太挥手，吉祥见状也跟着挥动手臂。
那一刻，我总会暖暖地想起四个字：平安喜乐。
日月夕摘自《人生与伴侣》
（作者：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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