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

早上起来，沈周瞟了一眼桌上的油条鸡蛋粥。父亲沈佳木准备的早饭，她早就不吃了。但鸡蛋粥的香热，一直飘到她第一天去学前班的早上。
　　那天，她吃完鸡蛋粥，就坐到爸爸的自行车上。来到学校，沈佳木一边骑，一边指点，转了一圈后，他停下车子，把沈周举到胸前，问：“以后在这里上学，好不好？”沈周记得自己拼命点头。那时的自己，真傻！她看着院门，父亲有了外遇，与母亲离婚后，母亲就是从那离开家的。虽然父亲没有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但她永远不能原谅他。
　　之后，沈周上了寄宿中学，过年才回家。沈佳木来看她，她躲着。这是她第三次回家。？
　　沈佳木的学校停课了，每天都在家陪着她。一天，她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复课？”沈佳木惊喜地抬起头：“周周，你好久没主动和爸爸说话了。应该快了，这次流感太厉害了……”“是流感吗？我怎么觉得是瘟疫。”沈佳木抱住她，“就算是瘟疫，爸爸也不会让你得病。”这个拥抱沈周何曾不想要，但她突然挣开沈佳木的怀抱，转身跑出去。
　　莫名地，她想起有一次她犯错，沈佳木朝她踢来，踢到她的手背上，立时，双手肿起来。沈佳木抱起她就往卫生院跑。她那时真的很疼。前不久地震时，她被宿舍门框打中时也很疼。可前者因为有父亲在，疼痛很快消失；而后者却因为身边没有亲人，疼痛无限放大。现在，她的亲人只剩沈佳木了，她怎能再失去？这时，一个人递给她一封妈妈的来信。
　　沈佳木找不到沈周，往回走。在门口，他看到女儿。他欣喜地走上前去，发现沈周手里捏着一个信封。“爸爸，妈妈说的阴阳殊途，是什么意思？”沈佳木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周周，地震之后，镇上的人都死了。之所以能看到他们还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生前都有一些执念，无法投胎。心愿完成，执念散去，才能投胎做人。”沈周带着哭腔，“那，为什么我还不走？”“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过去那个家。我想让你妈妈回来，我们重新在一起，可是我没做到……”
　　夜半，沈周发起高烧。她躺在床上，说：“爸，你还记得我五岁时上舞蹈班的事吗？你看我训练很辛苦，心疼得不得了，后来我一说不想去，你就同意了，我那时觉得有这样的爸爸真好！还记得有一次你来学校看我而我躲着不出现吗？其实我那时看着你的背影，哭了。爸爸，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与你和解。”说完，沈周缓缓闭上眼，她的身体渐渐化去。
　　早上，沈佳木推开家门，突然发现，这座曾经人声鼎沸的小镇，已快经清空了。他对着阳光，眯起眼睛。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头，也慢慢热起来。
（作者：玄者成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