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退休以后,在南京郊区承包了一片山地,植树造林之余养了一大群土鸡。到了半年左右,草鸡基本长大,小公鸡也开始各自交女朋友了,在这个过程中打斗也是非常频繁。但经过一个阶段,就进入了均衡状态,那些格外健壮、作风特别顽强、羽毛格外鲜亮的公鸡,身边围绕的母鸡就多一些。
一年左右,鸡群中已经有了稳定的权力结构,有几只较为强壮的公鸡和一些较为肥壮的母鸡在鸡群中具有一定的威信,比如到了觅食的地方,鸡群会散开觅食,它们可以各自领导三五只鸡在一定范围内活动。
而在这其中,又有一只公鸡具有无可置疑的权威,它指引整个鸡群的大方向,还制定规矩,所有公鸡母鸡都要服从它的管教。这只公鸡尽管个头不是鸡群中最大的,但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范儿,在其他鸡面前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当整个鸡群在休息的时候,它通常要站在最高的位置。当其他鸡都在低头觅食时,它会把头昂得高高的。当父亲去给鸡群喂谷子时,所有的鸡都会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唯独它会显得非常矜持,昂着头,踱着四方步,缓缓走过来。其他的鸡好像饿死鬼一样,急不可待地啄谷子,而它会先从容地啄上几口,再昂起头来四处扫视,然后踱上两步到水盆边,饮两口水,再接着吃。
作为整个鸡群的带头公鸡,真刀真枪的场合,它也毫不含糊。山上的草丛里时常会蹿出一条蛇来,那些母鸡被吓得“咯咯”叫着四散,其他公鸡也畏缩不前,它则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前去,与之搏斗。渐渐地,它成为了公鸡中的战斗鸡,非但有啄死长蛇的战绩,连我们养的狗都让它三分,它们较量过一次,狗被狠狠地啄了鼻子,从此只要它率鸡群驾临,狗狗就乖乖躲进窝里。
有一次,我带3岁的儿子去山上,儿子去看鸡,大概误入了它的领地,它居然冲过来要啄,吓得儿子掉头就跑。这把我母亲彻底惹怒了。到了晚上,母亲抓住这只大公鸡,绑得结结实实,天一亮就把这“目中无人”的鸡给正法了。杀完以后拔毛开膛,发现它虽然长得很结实,但肚子里没什么肥油,切开鸡胗,里面也几乎没有什么食。母亲自言自语:“这只鸡平时老是耀武扬威的,怎么肚子里都没有什么食啊?”这很好理解,其他鸡觅食的时候,它总在警戒巡视;其他鸡埋头抢食的时候,它还保持风度,作为鸡群领袖,自己吃得反而比较少。
这只悲壮的大公鸡,让我领会到了什么叫责任感,什么叫爱惜羽毛。这就是精英啊。
在人群中,也有这样具有大公鸡气质的人。比如茅于轼先生,他任何时候都穿着得体,而且从不迎合别人的口味说话。在很多人眼里,他特别脱离人民群众。他虽然对任何人都很有礼貌,但这种礼貌中又似乎隐含着一丝距离感。而茅先生真正对这个社会的付出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在有能力的时候,他帮助过很多人,包括素不相识的人。
再比如贺卫方先生,总是那么优雅从容。有一次,在他很被动的时期,我想请他吃饭,他骑一辆自行车来赴宴,而且坚持必须要由他来请客。为了说服我,他掏出一个信封,说他刚参加了一场课题答辩,拿了800块专家费,还幽默地说:“惭愧啊,我这是不义之财,非得花掉不行。”
茅于轼、贺卫方这样的人,就像那只大公鸡一样,在人群中如此与众不同,他们活出了体面,但肚子里什么也没捞着,跑来跑去,都是为了别人的事情在操劳。要到什么时候,这样的人才能更容易受大众欢迎呢?
(摘自《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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