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先留爱,我们一起跨越亲情空巢

  望子成龙的父母亲手捧出一个个羽翼渐丰的雏鹰,却在他越飞越远的背影里怅然若失……

  

  1、

  

  终于办妥了睿睿出国留学的手续。

  送走儿子的当天,建忠下班回家悄悄转到我背后,窥探了一下我的脸,大声说:“咦!你怎么没哭呢?我听说别人家孩子出国头几天,当妈的一准哭得跟泪人一样。我在路上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看来不用说了,这岂不要胀死我。”

  我被他逗笑了,知道他在刻意活跃气氛冲淡离愁。事实上我也没有别人想像的那么柔肠百结。毕竟儿子是去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好地方,还是住在姑姑家,而且4年之后就会回来,暂时的别离没那么可怕。

  失落感当然有,失落的同时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这么多年来我的全副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终于功德圆满,可以好好歇歇了。

  我也怕突然冷清下来的自己太寂寞,迅速报了一个拉丁舞培训班,又让同事小周帮我网购了一幅雨中玫瑰的十字绣,虽然思念时时涌上心头,但日子还是过得挺惬意的。

  10天之后,睿睿姑妈打来电话,急得声音都变了:“嫂子,睿睿非要回国,悄无声息地把东西全收拾好了,要不是我怕孩子不保险把证件护照替他保管着,估计已经自己偷偷买票跑掉了。你劝劝他吧,留学不是小事,哪能说反悔就反悔。”

  小姑子在电话里直着脖子叫了好几声睿睿,才听儿子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接过电话闷闷地叫了一声“妈”,声音才落,居然哽咽了。听到儿子哭,我刚蹿上来的火顿时熄灭了,记忆里,睿睿似乎从10岁以后就很少掉眼泪了,这其中定有缘由。

  儿子说,这10天来,他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己像个傻子。国内学那点英语太不够用,日常交流都成问题,更别提听懂老师的授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问老师,老师居然把手一摊:“Oh, dear, please think about your own ”;美国孩子互相之间没几天就熟得跟老朋友一样,唯独对他,不理不睬。在远离父母的异国,既没有乐趣也看不到前途,他宁可回来重新参加高考,上国内的大学。

  我让儿子先去休息,答应他会认真考虑这件事,决定之后告诉他。

  

  2、

  

  小姑子听完我转述的话,松了一口气,笑称这不是谁傻谁不傻的问题,而是异国应该有的“异样”。我们国内英语学习偏重于笔试,会话本身就是弱项,何况谈论对象是以英语为母语的本土人。但是孩子们本身语言接受能力强,又有会话环境,用不了半年就能对答如流。事实上,为了让初来乍到的侄子感觉亲切,小姑子硬逼着美国妹夫说蹩脚的汉语,从明天开始,家里恢复英文对白,再加上她的针对性辅导,用不了多久,睿睿口语肯定能过关。

  至于那个“歧视”中国孩子的美国老师,她是最冤枉的,中国与美国的教育体制有着本质之别,美国老师虽然敬业,但她不懂中国,用美国的启发式教学应对中国学生,没能使睿睿得到有效的疏导和解决。关于这个问题,小姑子将去学校拜访,与老师充分沟通。

  话说到这,余下的我就明白了。儿子从小自尊心极强,到了那个让他觉得自己很“傻”的环境,一定会竖起身上的刺,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酷模样。那些随性自在的美国孩子,谁会主动来碰这个冷着脸的“钉子”同学。

  这回轮到我松口气了,看来儿子只是没能顺利实现环境和角色转换,加上与长期在国外生活的姑妈之间还比较生分,许多话憋在心里没处说,才郁结到要闪人的。

  终于劝得睿睿暂时打消了回国的念头,并答应有事及时向姑妈寻求帮助,但前提是我要答应他一个条件,那就是每天他上完课后,我得跟他在网上见个面,说会儿话,让他在冰冷的异国体会最温暖的母爱(睿睿的话),支撑他留在那片他并不热爱的土地上。

  当然答应,虽然这样一来我的拉丁舞课程泡了汤,十字绣的时间也没了,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点牺牲实在算不得什么。

  于是每天晚上的视频对话,成了睿睿最盼望的时间,我温暖亲切依旧,又多了几分非著名相声演员式的幽默和开朗,竭尽全力把关爱传递给身在异乡的儿子。

  我欣喜地看到,儿子的脸越来越明朗了,慢慢地,他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学校的事,聊到了新交的朋友和日渐攀升的学习成绩,显见得留学生活越来越自如了,我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3、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每天分享儿子的生活和他视频已经成为我们之间的一个固定环节。

  可是,某个周末,儿子居然连续两天没露面,我急得上蹿下跳。后来小姑子告诉我,睿睿与同学租车去野营,开心得不得了,早把视频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从那以后,睿睿缺席视频成了常事,他的生活太丰富了,有空就跟同学们驾驶着租来的车出游、饕餮美食,去唐人街看印度、巴勒斯坦、西班牙的歌舞表演……还要追女孩,生活丰富得令他目不暇接,哪还有空想妈妈?

  我忧虑不已。一方面,在我脑海里,美国是不怎么太平的一个国家,我特别担心外出的儿子的人身安全;另一方面,睿睿居然开始追女孩,如果真跟美国女人相爱并结婚,我那暂时分离的美梦八成会落空。下半辈子也见不到儿子几面,这让我情何以堪?

  说不清是担忧还是生气,反正事事不顺眼,建忠是首当其中的炮灰,没事就被我抓住埋怨,怪他瞎出主意,把儿子送那么远,这下好,等于把自己送成孤寡老人了。

  建忠顶不住,偷偷打电话让妹妹提醒睿睿往家打电话,提一次儿子就打一次,也不计算时差,有时是上午,有时是子夜,有时是凌晨。慢慢地,我的睡眠出了问题。我想,下意识里我一定苦苦期待着儿子的电话,所以才会总吊着半颗心,怎么也睡不踏实。

  睿睿的美国同学知道他每天跟妈妈视频,讥笑睿睿是长不大的“袋鼠男孩”,这让儿子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吵架一般单方面终止了他曾经无比看重的每日视频,规定我不得随意打他电话,每周他会在方便的时间与我联系一次。

  说是这么说了,但盼到周末,儿子居然还会忘记这难得的一次通话机会。他的冷酷伤透了我的心,合并日渐临近的更年期,我被折磨得喜怒无常。有时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噩梦连连,儿子乍离开时都没掉过眼泪,现在却经常一个人偷偷地哭,明显出现了焦虑症的症状。

  2010年7月底,阔别两年的儿子回国探亲,见到我的憔悴和苍老大吃一惊,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建忠粗声道:“还不是为你这个臭小子!前半截怕你不适应,后半截怕你太适应,你个小混蛋,就知道自己不痛快的时候找妈妈,不知道你痛快的时候妈妈有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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