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只是你的药引

　　1

　　

　　冯理第一眼看到赵小米就呆住了，那样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仿佛永远不会沾上烟尘，她忙碌在一丛鲜花中，真像花中的精灵。

　　赵小米其实不算很漂亮，比不上风韵成熟的金桐，可却让冯理的心猛烈地跳起来，以至于再见到金桐他的精力都无法集中：“你花店里新招的姑娘，那个长辫子的，叫什么？”

　　“赵小米啊，怎么了？”金桐轻描淡写地说。

　　冯理脑子嗡的一下，几乎坐立不住，她真的是赵小米吗？八年了，成大姑娘了，一点没变的是那双清澈的眼睛，这双眼睛曾经无数次在冯理的梦中出现，那眼神凄婉绝望至极，以至于成了冯理的恶梦，如影随行，多少年也挥之不去。

　　冯理卧室抽屉的最里端，有一张大头贴，卡通相框里，赵小米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那时的她只有十四岁，大头贴后面写着“赵小米生日留”六个字。

　　冯理狠狠地把眉毛拧成“川”字，今晚，他又要做恶梦了。

　　冯理醒来时，金桐正审视地看着他：“你该去看医生了。”

　　冯理不语，黑夜中眼神一片茫然。

　　

　　2

　　

　　冯理曾以为此生他只会爱金桐一个人，可是现在遇到了赵小米，他的心完全乱了，小鹿般撞击着。

　　冯理穿越鲜花丛望着小米的背影，细细观察着她。她似乎过得很好，红润的脸庞没有一点沧桑的痕迹，“但愿你能永远这样幸福。”冯理心想。

　　赵小米对冯理这位老板娘的准男友敬畏而友好，总是恭恭敬敬，眼神绝不会在他脸上多留一秒，冯理有些欣慰：看来，她终是没有认出自己啊。

　　冯理突然兴奋了，是上天赐于他与小米再次相逢的，他有的是机会了。

　　冯理决定把小米调到自己公司来做薪水更高、更有前途的工作，他是贸易公司的部门经理，办这点事并不难。金桐有些抱怨：“我的花店人手正不够，为什么要把小米调走？”

　　不过金桐一向是迁就冯理的，就这样，赵小米走进了冯理的生活、走进了冯理的世界。她在他面前总是羞答答的，腼腆而窘迫得不知所措，冯理尽量把声音放轻：“别怕，以后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对方回应他的是感激的眼神，冯理轻叹了口气，心头的淤结竟在慢慢散去。

　　

　　3

　　

　　十天后，赵小米住进了冯理专门为她安排的宿舍，二十平方米，六楼，很洁净，窗外是体育场，阳光明媚。第一次进来，她受宠若惊地说：“经理，这是我的宿舍吗？这么好。”冯理笑着点头：“以后我一定好好帮你。” “我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帮你。”小米说，空气中竟有些暧昧。

　　暧昧，并不是冯理要的。

　　这天晚上，冯理又做了同样的梦，确切地说，应该是镜头回放：披头散发的小米被两个男人拖进了仓库，她拼命地向仓库保管员冯理呼喊救命，可是，男人手上亮出的刀子吓破了冯理的胆，他只好袖手旁观，面对恶势力，他只能软弱，甚至连呼喊的勇气都没有。

　　小米惨遭蹂躏绝望的呼喊、暴徒得逞的狞笑像一把把尖刀割痛了冯理的心，他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却始终没有勇气冲进去，最后，他选择了逃跑。

　　等冯理回来时，一切都恢复了宁静，仓库一角零乱一片，有丝丝血迹，还有一张遗失的大头贴，上面的女孩笑颜如花。

　　后来，冯理听说附近一个叫“赵小米”的女孩跳河自杀的消息，再后来，他家南迁，再后来，冯理恶梦缠身……

　　那年，冯理20岁，就再没有了爱的冲动，直到遇到了金桐。

　　冯理再醒来时，金桐又在审视地看着他。

　　冯理知道：他做梦的样子一定又吓着金桐了。

　　

　　4

　　

　　冯理望着小米越来越丰腴快乐的背影，心想：“知道吗？小米，感谢上苍让我又遇到了你，欠你的，我一定要补偿，可是，真的能补偿回来吗？”

　　可以确定一点，小米压根儿没有认出他来，这也是让冯理最为欣慰和放心的，他不想让自己以罪人和懦夫的面目出现，要是那样，他会连偿还的勇气都没有了。

　　冯理喜欢上了这种把一点点的关爱送给小米的感觉。

　　赵小米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只请了冯理一个客人。

　　那天，小米打扮得很漂亮，低胸紧束，像个风情满满的小妇人，可冯理眼里闪现的依然还是她十四岁绝望娇弱的模样。

　　气氛越来越暧昧。

　　“冯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你喜欢我吗？”小米突然很认真地说。

　　冯理愣住了，他还没有分辨出其中的滋味，爱情是怎么来的呢？任何因素都可能，哪怕是离奇的争吵，他和金桐就是在公交车上一次争吵吵来了爱情。

　　半天冯理才开口，还是那句老话：“以后我一定好好帮你。”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承诺。

　　可是，小米的嘴唇却贴了上来，带着水果糖的芳香，冯理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向后退，他的补偿里，没有奉献身体这个思想准备。

　　“你嫌弃我？其实我不是处女。”小米忧伤地说。

　　怎么会？他怎么会嫌弃她？冯理猛地扑了过去，和小米的唇紧紧粘合在一起。

　　假如身体也能做补偿的资本，冯理愿意。

　　那是一段毫无章法的纠缠，冯理把手伸进小米的衣襟，却不知下一步动作，他这才想起，自己在金桐那里已性无能好久了，一旦燃起男欢女爱的火焰，他就会想起十四岁的小米绝望的呼喊，那不是甜蜜，而是罪恶。

　　冯理猛然惊醒：如果真的占有了小米，那么将会给她造成第二次伤害，还有金桐，他的错误将无法弥补。他的手突然抽回：“抱歉，我不能这样做。”

　　小米伤惋地看了他一眼，那种伤惋，比八年前她绝望的眼神更令冯理痛心。

　　冯理的恶梦必将会继续。

　　

　　5

　　

　　冯理放在卧室的十万元钱突然不翼而飞了，一起不翼而飞的还有赵小米。

　　冯理有些发木，应该报警吗？如果这一切和小米有关怎么办？

　　没一会儿，小米的短信来了：十万元我拿走了，你欠我的，必须偿还，八年前，你是懦夫，现在，你也一样。

　　原来，她竟然是认得自己的，就像自己一直忘不掉她一样，她一样记得自己。

　　十万元没了，冯理却感觉轻松极了，八年的债在那一刻偿还了，不是吗？他终于不欠赵小米什么了，这个交易做得真好。

　　那天，冯理破天荒地给金桐送了火红的玫瑰，他说：“这代表我们新生的爱情。”

　　“为什么是新生的呢？难道她死过吗？”金桐打趣地说。

　　是啊，为什么说她是新生呢？也许在赵小米的阴影下，他们的爱情从来没有真正活出样子，难得金桐能不在意他的性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