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的天,风尽情肆虐,叶莫然却提前一站下了车,人挤人的压迫让她难以呼吸,烦躁和不安。立在嘈杂的街头,她长长地呼了口气,抬头望向路边一家客满的火锅店,思维立刻活跃起来,她瞬间想到了一个人,徐成礼。
与徐成礼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座城市最有名的一家火锅店,那是他们通过交友网站认识后的第三个月。
那天的徐成礼深情儒雅,黄色格子衬衫套了件栗色背心,眼镜是老学究的款式。叶莫然坐在他的车里,听他谈着陌生的一切,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似乎没有他不懂的领域。她看他的眼神由崇拜到迷离,整个人沉醉在车里淡淡的香氛中,应该是古龙香水吧,混合了这个男人特有的气息。
在火锅店,叶莫然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我喜欢……他故意停下不语,意味深长地望着叶莫然,最后坏笑着说:我喜欢叶莫然这样的。
叶莫然脸红了,不知道如何应对他的直接,在她看来,徐成礼是很厉害的人,这种厉害是她无法招架的。
火锅的汤汁热烈地翻滚,叶莫然的心也在翻滚,坐在对面的徐成礼始终微笑着。
二
有些人注定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一如徐成礼对叶莫然而言。叶莫然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很多年,单身且孤单着,生活的压力常常让她有窒息般的疼痛。认识徐成礼的时候,她正为拮据的处境而发愁,房东已经宽限她两个月了,再没钱交房租她就要被赶走。这一切她没有告诉徐成礼,只是轻描淡写地对他说,这个城市让我好累。而徐成礼似乎读懂了她眼中隐藏的哀怨。
徐成礼停了车,什么也没说,独自跑向路边的ATM机,回来时手里拿着刚取出的人民币。他把钱塞到她手里,说,拿着。眼神坚决,不容许她有半点拒绝。
她收下了,心潮澎湃,不知该如何说声谢谢,因为她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后来她在心里想,总有一天她会还给他的。
因为这笔钱,叶莫然对徐成礼的欣赏又加入了感激的元素,他在她心中的形象被无限地放大,他身后有亮丽的光环可以照耀她,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即使是卑微的方式。
三
叶莫然跟着徐成礼去了他在西安这个古城的长期居所——某星级酒店的一个套间。他上网处理邮件,而她去了浴室。
想象着待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叶莫然内心掺杂了悲与喜的挣扎,悲的是那笔钱让她觉得她对徐成礼的爱显得不再纯洁,喜的是,她是真的爱上了徐成礼,她很高兴能与他做快乐的事。
可当叶莫然披着白色的浴巾出现在徐成礼面前时,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还有很多文件要处理,你先睡吧。
叶莫然有些意外,原来她的给予不是徐成礼想要的,躺下后久久未眠,她仍然期待着,而他却一直没动静,直到她第二天清晨醒来,发现他合衣而卧,酣睡在她身旁,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枕头,阻隔在他与她之间。
四
她想,徐成礼是孤单的,不惑的年龄却未曾有过婚姻,也许他受过很深的伤害。叶莫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温暖他,虽然她同样孤单。
她倾注了满溢的爱,为他做饭,为他洗衣,每天转两次公交车送到他住的酒店,2220房间,那里成了他在西安的家。
徐成礼会不时给叶莫然一些钱,这让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叶莫然的付出,他也始终拒绝着她的身体,尽管他们已经度过很多个同床的夜晚,但最关键的那段距离永远被枕头割据着。
叶莫然讨厌枕头,所以开始后悔,她觉得是钱让他与她保持了距离,是钱让他看不到她为爱付出的那颗心,如果可以回到原点,她宁愿选择无家可归,也不愿看见徐成礼刻意的排斥。她越靠近,他越防御。
她鼓足了勇气,问他:我不好吗?
他愣了一会儿,并不看她,说:你是很好的女人,但我已经老了。
很委婉的拒绝,叶莫然想哭却没有哭出来,她想对他说,我喜欢你老学究的眼镜,喜欢你脸上的法令纹,可话到嗓子眼却还是咽了下去。
五
叶莫然疲惫了,没有回应的付出终究是会厌的,她不再为他做饭,不想再与他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般的共眠。
最后一次在2220房间,她说:我要离开了,这座城市让我没有归属感。徐成礼突然停止敲键盘的动作,笑着说: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笑有瞬间的僵硬,让叶莫然恍惚,他是否有想过挽留。
叶莫然走了,一个人孤孤单单,背着简单的行囊,去了南方的小城。去哪里对叶莫然来说都是一样,她想要的不过是被挽留。
六
晓东的出现是叶莫然所期望的那样,他是她新家的房东,一个腼腆的大男孩,与她年龄相仿,没有复杂的人生阅历,简单而纯粹,每次看叶莫然时眼睛都会折射出快乐的光。他收叶莫然很便宜的租金,叶莫然作为回报,常常邀请他过来玩,接受他送的水果和鲜花,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他带她吃遍这个新城里所有好吃的东西,让她熟悉了这个原本陌生的城市,还托朋友为她介绍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晓东对她的好,她明白且感激,只是晓东每次要求品尝她的厨艺,她总是以各种借口来推托。不是她不想,只是做饭这件事会唤醒她的记忆,她只为徐成礼这个男人下过厨。她希望新的一切在晓东完整地接受她时开始,她要先给晓东的是徐成礼不要的。
晓东为这份意外的获取而感动,颤抖地迎合着叶莫然的狂野,在没有枕头阻隔的世界,叶莫然疑惑,这是否就是她所寻找的归属感?一个让她身体不再孤单的男人。
七
与晓东结婚,然后生活一辈子,应是最平静的幸福,如果真能彻底抹去与徐成礼的那段回忆,叶莫然会坦然接受未来的这条路。晓东向她求婚了,但她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再见一面徐成礼。
回到原来的那座城,一切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包括徐成礼,仍然住在2220房间,从开始到现在。
两人相对无言,似乎分开有一个世纪那么遥远。叶莫然看见他愈加孤单的神情,心疼得落下泪来。她哽咽着说:徐成礼,如果你再不留我,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徐成礼深吸了一口三五,说:莫然,我老了,无法给予你想要的幸福。神情是无尽的落寞。叶莫然盯着他泛黄的手指,心碎了一地。她不再说什么,走过去抱住他,吻他的脸。他惊恐地推开她,用力之大吓坏了她。
他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片刻才紧锁着眉头对叶莫然说:对不起,你走吧。叶莫然似乎意识到他抗拒的原因,却只是静静地为他关上了门,在漆黑的夜里离开了2220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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